左三年,右三年

时间:2022-04-20 12:58:14

A

下午我约苏眉出来,把礼物给她,苏眉嘟起涂了暗桃色口红的嘴唇娇笑:娟好,你再不出现我可真要生气了。我喝了一口咖啡,说:我怎么敢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送你双份礼物,今晚还逼了我老公请你吃饭。当然,前提是在你没有约会的情况下。苏眉拆开包装,厚重媚惑的嘴唇在笑:算你有良心,知道我喜欢毒药。

我当然知道苏眉喜欢什么样的香水。奔放的红门,引诱的五号,最喜欢是妖媚魅惑的毒药,就像那些多金而风流的有妇之夫一样,都是苏眉的最爱。

我和苏眉,是大学同学。算算,到现在,认识整整七年了吧。大学一毕业,我和男友蒋刚就结婚了,而苏眉还继续着她游走于各色男人之间的奢靡生活。大约是恋爱总不顺利的关系,表面妩媚独立的苏眉眼里,有着努力掩藏的伤。人大多有面具,就似我的丈夫蒋刚,对我一直很好。但我总觉得,他的心里有永远不会对我说的秘密。

苏眉和蒋刚,常一见面就抬杠,蒋刚说他看不得苏眉到处勾引男人的样。苏眉说蒋刚就是一个捡了大便宜还在假惺惺的臭男人。

有时候,有一些人,不一定要客客气气或者相亲相爱才会是好的相处。像我的丈夫蒋刚和我的闺蜜苏眉,一见面就火花四溅地抬杠,也是一种长远的相处方式。我结婚三年,苏眉与蒋刚已经整整抬了三年杠。他们似乎从不厌倦。

B

我告诉蒋刚,我要出差两天。蒋刚苦着一张脸,说他有多么舍不得我:老婆,我们又不是经济很紧张,你另找一份不用出差的工作吧。

我笑了笑,继续收拾衣服。

我出门两个小时后,蒋刚吹着口哨出了门,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路过小区外的花店时,蒋刚还进去买了一大把火红的玫瑰。

那把火红当然不可能是送给我的。我低头笑了笑,打开手机,商家说这款手机有一个很先进的卫星定位系统,只要把一块小小的磁片放在你的车上,你就可以通过你的手机知道车在什么地方,像007那般神通广大。我为了防止蒋刚的车丢失,或者说我为了知道蒋刚的车将开到什么地方去,我在车上放了那块小磁片。

手机上那个移动的红点一直转呀转,它停了两次,一次停在市中心的SOHO公寓。停了十五分钟,它在等什么人上车吧。住在SOHO公寓里的人,大多是美丽且寂寞的男女,像又美丽又寂寞又的苏眉,也住在那个著名的SOHO公寓里。我的手机的查询功能告诉我,蒋刚的车最后停在了华山路的静安希尔顿酒店。看看,我的蒋刚他多奢侈,我一出差他就去最好的酒店住。

我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手机上显示出的名字是苏眉,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我对他说:亲爱的,我想你了。我把房间号用短信发给他。

他是去年香港总公司派来实习的那个美国男孩SAM,年轻漂亮热情如火,明明知道我已婚还一直送我玫瑰。我带着心里对蒋刚恶狠狠的报复,把SAM的手机号存入苏眉的名字档案里,与他通电话约会。

C

SAM真年轻。年轻的男孩,总是有着更逼人的热情。他喜欢玩点刺激的小花样,而恰巧又很讨我喜欢。他似乎喜欢无止境地欢爱,他完全没有章法,他的吻无处不在,像燎原的火花。

我背对着他,他面对着我的背,,像两只新生的汤勺。他说:姐姐你真性感。他才二十三岁,他喜欢用生硬的中文叫我姐姐。他像杨过一般有点忧郁有点儿邪恶很俊美地迷人。

热情的SAM又开始吻我的脖子,他说:姐姐你听,我们的隔壁,正在这面墙上游戏。

有一些细微的却坚实的撞击在有规律地透过床头的墙上传来。那个女人叫得很大声,而且非常的妖媚。她一定很兴奋很快乐。那尖利的一声又一声,配合着墙壁被肉体敲打的声音,我几乎可以想象,他们正以着一种什么样的姿势站在床头激烈缠绵,他一定紧紧地压住她,为她的而销魂,而滋生无限的激情力量。

我站起来,把左耳贴着墙壁,闭上眼睛聆听,闭上眼睛想象,一直想象到眼睛温润。

俊美的男孩SAM正从我的脚踝用吻施展他欲望的魔力,我听到自己大声急促而尖利地,就像隔壁那个女人一样的急促,一样的尖利,一样妖媚地。

我趴在墙上,大声呐喊,忘记思考。

我不需要思考,我心里有一股悲愤的力量,强大地促使我只想像她那样妖媚地。

D

蒋刚回来的时候,吹着欢快的口哨。原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是这样快乐。

他看起来很快乐。我想我也许不应该坐在客厅里吓他。

但他很快就高兴地扑过来:老婆,你没去出差吗?真是太好了。

我张开双手拥抱他,闻着他身上那些带着未消退欲望的毒药香水味,用手轻拍他的背,用心脏感受他惊魂未定的心脏,我说:公司临时换人。我休假两天。你去洗澡吧。

蒋刚紧绷的心脏开始慢慢放松,他飞快地放开我,走入浴室。他急着去处理身上的暧昧痕迹。

我蜷缩在沙发里,落泪。我恨我的嗅觉实在是太灵敏,它帮我清楚地记得苏眉喜欢的毒药香水的味道。这些味道,和我的身体无关,和无关,只和背叛有关。我也闻到我的皮肤上还遗留着未消失的欲望的味道。我知道,这些欲望过后,是更深的寂寞。背叛和被背叛一样,都是埋在城市深处的不快乐。我们只是不快乐而已,不需要激烈的分手,也不需要残酷的真相,这盛世的繁华,我们须得好好维持幸福婚姻表面的美好。

E

蒋刚裸着身体去拉开窗帘,窗外明珠塔的夜景美轮美奂。电话在欢爱后响起得多么不合时宜,蒋刚吻着我的额头看着手机上闪着的名字说:让我听听苏眉这么晚还找你说什么。

我还来不及抢过电话,就听到SAM并不纯正的中文透过话筒在寂静的黑暗里清透地穿越了我们的耳膜:亲爱的,我直到现在还在想念你下午的热情。

手机从蒋刚手里滑落到床单的欲望折皱上,像一滴银色的眼泪没入纯棉的忧伤。

蒋刚看着我,眼里似有痛楚。痛楚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蒋刚吼:你给我解释这是为什么?

我在抽一支烟,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苏眉吗?

繁华盛世里伪装完美的爱情终于在这一句对话里残酷地支离破碎。

F

蒋刚忽然抱头大哭,然后他问我:娟好,你是不是记起了些什么。

我说:难道我应该忘记一些什么吗?

蒋刚开始说过往,说得很动情。我听他一句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刀刀入我的心,无比刺痛。我终于眼泪汹涌。

蒋刚最后说:小幻,如果你记起了什么,请你放过我们。

我泪流满面地对蒋刚大吼:我放过了你们,谁又放过我?

真相不会放过我:蒋刚与苏眉原本是恋人,而我和苏眉是好友。毕业远足旅行中,苏眉和我打闹,失手把我推倒,我滚下了山坡后失去了右耳朵的听力和半边脾脏,还有,我失忆了。我在医院里醒来后认定蒋刚是我的男友。而蒋刚虽然还爱着苏眉,但他答应内疚的苏眉隐瞒真相,与我结婚。可蒋刚始终不能忘记苏眉。俩人偶尔偷偷约会。而敏感的我,小用心计知道了一切,认为蒋刚与苏眉是对我不忠,于是也找到了SAM,以出轨作为报复。

G

爱情更不会放过我。它在我的心里长得深了,就成了毒。中了爱情的毒,我愈挣扎,愈痛苦。我快要窒息。我只能选择离开。

三年之后,我在南方一个小城的出租屋里,打电话向电台主持人说一个故事: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是大二,她一眼就爱上他。可是,他是她最好朋友的男友,她只能沉默地暗恋,三年后的某天,她与好友嬉闹不慎失足跌伤失去了一半听力和半个脾脏。当她醒来后,为了得到心爱的男子,她假装失忆,利用好友的内疚,与男子结了婚……

三年婚姻的一切不堪回首,她选择沉默地一个人离开了那个城市,离开了她一直深深爱着的男人。她现在在这个城市孤独地生活了又一个三年,希望时间可以帮助她遗忘。电台主持人说:这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而我们,本就不应该爱上那些不能爱的男人。左三年,右三年,一个女子,又有多少个三年可以浪费呢?

我看着镜子里憔悴老去的自己,终于痛哭失声。是的,我从未失忆,也从未忘记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不能爱的人。可是,如果不能爱的人就可以不去爱,那还叫情吗?不要骂我这样不争气,不要责怪我走不出。爱这回事,是毒,是桎梏。左三年,右三年,中间的无数个三年,如若走不出,都是自己的定数。■

(责编 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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