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风景

一

杜蕾斯?喜宝将它把玩一番,不置可否的一笑。闪瞬,愤怒的表情在她的脸上表达得淋漓尽致。喜宝是在整理学年的衣物时,发现了这枚杜蕾斯。然,不是她喜欢的那种――经年不变的青柠檬味。

是了,它是草莓味的,更意味着一种背叛的开始,也或许早已开始了,只是她发现得太迟。

喜宝的性子关不住了,有着探不出个究竟不罢休的意思。她狠狠地抓起电话筒,拨下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而对方还未接通,她又腾地收了线,反反复复。这般婆婆妈妈的举止委实不合喜宝的脾性。她泄气极了,用力地扔下了话筒。

这种疼痛来势凶猛,像是子弹穿透了胸膛般快速,无可抵挡,只能任其去千疮百孔!

她心下盛着火无处喷发,直让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越来越烈,她干服了一粒安定,在沙发上平躺了下来。许久,眼皮子还是不肯阖上,脑海里的画面一波一波地闪动,全是他出轨的迹象。是的。她在平原出差的最后一个星期,他的关心少了,还有她昨天回到C城,他谎称工作忙抽不开时间来去火车站接她。而他忘了,她也忘了,昨天是周六,他是不用上班的。矛头指向已明了,他居住在外遇的城里……

其实,喜宝只适合干脆利落地过活,而她偏入了猜心的游戏,逾至身心俱疲的局面,还不懂得休息。她?原来也与其他的小女子并无二样,不敢去揭清他的面目,无非是害怕失去婚姻里的他……

她吐了个冗长又悲戚的叹息,又去服了一粒安定,才阖上了红而又肿的双眼。

二

是夜,学年回巢。他小心翼翼地开门关门,直怕吵醒了梦中人。

他轻轻地抱起弓成熟虾的喜宝,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轻轻地盖好了被单,又轻轻地移出步子,往洗浴室去的途中,转又搬迁了影子至床沿,揶了又揶她的被角,再往她的额角种下一枚似是深情的吻,遂肯罢休。

在他退出卧室的那一刻,喜宝腾地坐了起来,拉起被角使劲地擦拭着额角的吻。“恶心、做作”这两个词眼愤愤地从她的齿缝里蹦了出来,夹在洗浴室里的洗衣声里,变得很细小。其实,在他的钥匙门孔的那一刹那,喜宝已经醒了,佯装成熟睡的样子,无非她沉不下情绪,去面对戴着面具的他。

翌晨,她静默地站在厨房门口,观赏着学年的表演,忙乱的动作,愁怅的表情,这表情里还掺杂着许多疲惫的成分。

他仰起头来与她的目光遇个正着,不无歉意地说,宝,我睡太沉了,今天不能给你做寿司了,只能委曲你将就一碗白米粥了。这句话腾地打散了沉浸于猜测中的她,她耍起了脾性来,狠狠地将那碗白米粥倒进了垃圾筒里,而那腾腾的热气还不合时宜地袅袅飘动,她又用力地合上盖子。又有些歇斯底里地嚷嚷开了,我不吃,不吃总可以了吧……

大抵被她的脾性刹住了,他的脸上写了更多的歉意。

他瞧了一眼钟表,又慌忙起来,说,呀!我得走了。宝,对不起,我明天一定给你做寿司。他在合上门时,末了,还嘱咐一句话,家务活你不要整理了,出差已经很累人了,好好休息两天。

喜宝不去答腔,睨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六点三刻。往常这个时候,学年是陪她在家里吃早餐的,这是经年不变的规律。而破了规律,他是捎带了早餐匆匆出门去了。

她愤愤地跺了一脚,又用力的咒骂,“王八蛋!”显然门外的他收听不到,只落得个苍白。

三

次夜凌晨,他的手机短信哧的一声响了起来,他一个咕噜腾地起身,揉揉惺忪的眼洗了把脸,他说,宝,我出去一下。喜宝用眼瞪住他,意思很明了――不让。他显给她的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目光里还夹着焦急。喜宝的语气倔硬得很,也不无道理,半夜三更的再棘手的事,捱到天亮再说,并不迟。

事关紧急我得走了。宝,你睡好,过几天我自会给你一个解释。学年的脾性变了,变得离谱,少了往日的温和。

“我不管,总之我不让你出去。”喜宝任性起来。学年在她的额上贴了一个吻,眼里裹着厚实的歉意,她顺势将他抱住抱紧,撒着娇儿说,我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但,学年还是抽身离去。

喜宝迅速地跳到窗口,望着学年向南而去的风景。心下想来这么些年,学年疼她爱她毋庸置疑,仅凭一枚杜蕾斯去幻想他的出轨,实是枉做小人了。

她回到被窝里去,背部顶了一样东西,她摸出一看,是手机,学年的。她对那条短信好奇得很,打开了进入,只有两个字“速来”,发件人13宝。

“13宝”这个代名词曾经学年也这样唤过她,她清楚地记得,他暖意的表白,13代表一生,她喜宝是他一生的珍宝。就是这句绵阳的情话让她折了腰,下嫁于他,想来荒唐,但学年并未食言,确实把她当珍宝。事无巨细,他总能替她安排得妥妥贴贴,她是属于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不管往日他对她多好,一旦染上了外遇的喜好,过往那些甜意的幸福都要变焦变味,比嚼上蜡还难堪。

四

次日,喜宝是在一些碎剁声中醒来,心下熙熙攘攘都是火。

大清早的,让你折腾得够呛,够了没!在厨房门口的她气焰嚣张,足够让正在剁肉的学年魂飞云霄,看他一个哆嗦,握刀的手又一个颤抖,刀锋便爬上了另一只手面上,腾地裂开了一道口子,冒出了醒目的鲜红的液体来。

喜宝蹙了一下眉目,又迅速地舒展开来,冷哼了一声,甩手避开。她知道这厨房片刻不得停留,装腔作势的关心她给不了,她只会声嘶力竭地指责起来。

不。她不想站在俗不可耐的女子队列里,歇斯底里一番。然。在学年提着营养的肉汤出门时,她还是拦了辆的士,尾随他而去,玩起了俗套的跟踪游戏。

他的公司方向在北,可他驾驶的车子却是向南而去。途经“锦上”小区,车轮子戛然而止。闪瞬,他载走了一张肆无忌惮地弥漫着甜意的脸。

他曾经说过那辆车子,他只会载她喜宝一人,可如今更变得一塌糊涂,他不止给那女子做了早餐,还……喜宝气极了,握紧拳头往座椅上狠狠地击了一拳,司机回首瞟了她一眼,她还以怒目的间隙,在倒车镜里发现了张黯然的面目,是她的。她这才对青春有了赘词,还我夏花般璀璨绚烂的颜面!

他们的车在协和医院停下,原来那女子还是白衣天使,难怪半夜要让学年去陪她。

他下车递去他亲手做的营养早餐,含首微笑着离去。是礼仪?不,分明是殷勤,暧昧不清。他的举止就像是风刀霜剑般刺入她的肌肤,直达心脏的地方。她很想冲进去捣碎那片风景,可一俯首打量自己的装扮,居然是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出来。她突然触及到自己的不堪,傲气也随着失了三分。

喜宝踢踢踏踏地回去,在路上劝慰自己,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她若未能幸免,周旋下去也毫无意义,但他欠她一个解释。

五

七天后的傍晚,学年回来,脸上多了许多笑容。喜宝去猜他赢得那女子的欢心,接下来该是向她提出离婚事宜吧!但不是。他给的关怀备至起来,他说要把这段时间亏欠她的全部加倍补还,又作了一番忽略了她的感受的忏悔。

喜宝静观着他面上的笑意如春阳般晴好,她读不懂眼前的他,他是割舍不下这段感情,还是分离未到时候?这些日子,她像入冬的虫子般蛰伏不动,只想要他一个解释。但他只字不提。

她给了他暗示,把那一枚杜蕾斯摆在床头柜上,甚至是显眼。他还是只字不作解释,坦然得很。或许,他天生就是一演员的坯子,可以在她的面前镇定自若地表演着。但她已容忍到了极限,她截断了他的话题,淡然地说,学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想回家陪陪我妈。

学年关住了笑意了,煽了煽长而黑的睫毛,故作一番思考状,又灿然地说,你去陪陪她,也好!

喜宝心下明朗得很,他不作任何挽留,是因了她不在,他抵去温柔乡更惬意些吧!

六

她母亲清瘦了许多,她关心地问起,是不是又患病了?这时,厨房里有人答了腔,能不瘦弱吗,在医院里躺了十几天呢。还有一次在半夜,差点呼吸不上来,让学年赶去医院签字。她讶然地望向她,她母亲笑说,学年真有心了,每日都送去合我胃口的早餐,这下出院又给我请了保姆,末了,还教她做……

喜宝埋怨了起来,说你生病的事儿,怎么不让我知道呢?她母亲便说,那时你在外地出差,就是因了你的急脾气,我与学年都担心你急匆匆地要赶回来,路上出状况。喜宝又说,那我回来,你们还瞒着?母亲又说,你出差太疲累了,你要是知道我住院,肯定又赖在医院照顾我,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们都不舍得你受苦呢!再说妈也没吃苦,学年请了一位专业的护工,名字很有趣――伊裳宝,大家都喊她13宝,热心得很!就住在你们小区附近,我让学年顺路捎带她,只一次,她再也不肯了,说太麻烦了……

她母亲兴致盎然地聊及病房里的趣事,末了,她说,杜蕾丝的经销商在医院做宣传时,发送的一枚草莓味的,我不知搁在哪了,竟找不到了。后来,我细想一下,可能是放在学年脱下来给我穿的那件外套的口袋里,若是学年知道了,真是羞于见人了。

责编/彭艺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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