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信使的画家

时间:2022-04-17 02:10:32

在沈阳毕业后,王兴伟并没有像当时很多艺术青年一样投奔北方的艺术重镇北京,而是选择婚后定居在妻子的家乡海城,这个时期的作品从描绘自己的日常生活到与美术史进行对话,沈阳人特有的睿智与幽默在作品中表露无遗。在海城生活十年后,2003年王兴伟一家迁往上海。城市景观的变化为他的创作题材、风格和创作材质等方面带来转变。企鹅和熊猫动物形象的出现开始取代以往画面中丰满的故事情节,而后相继出现的海军、空姐、护士等制服形象,以及取自漫画表现手法的更加平面化的人物造型,这些形象和内容的变化保持了一贯的黑色幽默,受到“魔都”影响的色彩更丰富和明亮。此时艺术家弱化画面场景而直接强化对画面语言本身可能性的实验和延展。

2008年他将工作室搬到北京,近年的创作轨迹再次向绘画传统回归。90年代中后期的创作主要表现在题材、样式等方面对经典绘画作品的直接借鉴和挪用,相比之下这次“回归”可视为更彻底的对绘画语言本质的探索。以系列的形式展开,在“无题(老太太)”、“电影博物馆里的大树”等系列中,人物与题材已经退到画面的附属,重要的是在色彩关系和各种造型的把握中寻求更多的绘画语言的可能性。在采访中王兴伟也多次强调,他理解的“油画”与传统有关,与价值观有关。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于2013年5月19日至2013年8月18日期间举办艺术家王兴伟个人回顾展览“王兴伟”,呈现他自1993 年至今二十年间创作的大量杰出绘画作品。展览由田霏宇策划、并全程与艺术家密切沟通,覆盖整个UCCA大展厅,是此空间第一次用于呈现纯绘画的个人回顾展。同时,这也是王兴伟的第一次美术馆规模的大型个展。

和同时代的其他中国画家一样,王兴伟继承了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大传统。在他整个职业生涯里,王兴伟不断追问一个问题:绘画如何创造意义?从早期对艺术史中图像和构图的使用,到在绘画物质层面上的一系列实验,再到近期创作中若干反复出现的主题和原型之间看似天马行空的联系,王兴伟探讨了自我形成、社会关系、知识、爱等宏大理念。他的引用从不间断而且无所不包,不光场景和人物,就连风格与传统也是他挪用的对象。这种借用的行为总是伴随着微妙的重复和变化,而且始终表现出一种敏锐的幽默感。

ARTY:您出生于60年代末,80年代应该还在上学,当时接触到“85新潮”了吗,对您有什么样的影响?

王兴伟:“85新潮”期间我上初中,已经开始学画画了。我当时在父母的单位订阅《美术》杂志,学校的美术老师订阅了《美术报》,对这些杂志印象很深。我对“85新潮”很感兴趣,从杂志上了解了很多,也很认同,这对我艺术上的认识有很大影响。

ARTY:在海城时期的的生活和创作状态是怎么样的?什么原因去了上海?

王兴伟:在海城的时候就以画画为职业了。周围画画的朋友不多,就一两个,经常有来往。在海城生活了十年,小孩上了小学后,我想让他换个环境。总在小城市上学怕他以后有自卑心理。不过这也是我当时主观的想法,不知道他自己怎么想的。

ARTY:您作品中的形象很特别,令人印象深刻,司空见惯却也难以名状。2000年之后出现的企鹅、熊猫;2005年出现明确的形象定位,最常用的如海员、空姐、护士等形象。这些虽是具体形象却又抽离于现实,您是如何选择和再加工这些形象的?

王兴伟:有的选择有偶然性。最早的企鹅、熊猫不是因为有含义而选的,也没有给它们设定意义。后来画的空姐、护士这些是制服的原因,制服有符号的性质,这样就可以摆脱具体化的“人”。假如画一个普通人的形象,就会涉及到这个人是谁、长相、性格、身份等,这些个人特性因素可能就变得比较重要。使用制服这种符号就可以代表某一类形象,为了概念上的类别,不代表某个人。

ARTY:这次新作品中老奶奶的形象让我想到小时候看的小人书和中学语文课本里的插图,画面又很有童话的味道。挺亲切又有距离感。“老太太”的形象是怎么来的?

王兴伟:偶然看到美术高考辅导班的宣传单上一个考生创作的作品,一个老奶奶在纫针,旁边还有个老爷爷,表现幸福晚年生活。你说的感觉挺对,实际上这个形象是从印象和概念里出来的,没有一个真实的原型,我也不想研究具体的、现实的老奶奶是什么样子,脸上我都没有画皱纹。我感兴趣的是她在画面造型上的特征和价值。

ARTY:“老太太”为什么创作了一个系列?画面从中景到近景,只有一些细节的变化。

王兴伟:画“老太太”不重要,我是借用这个形象发展画面。每取一次景,每换一个背景,画面里的核心、重点、注意力都是有区别的。有的是为了强化球状体积感,有的是为了强调体积和轮廓节奏的重复。就像一部电影,剪辑方式不同就会呈现不同的电影。

ARTY:这次多种实验集中在一个系列里,是否代表对以往不同尝试的整理和总结?

王兴伟:不能算总结,因为还是试验性质的,很多东西还在试探的做,所以应该算一种开启,为以后能做的打下伏笔。以前在作品里的尝试有些我还没琢磨透,也还在做,从这个层面说,这次的尝试是一种继续,也算是一种整理,但是线索我还在继续理。有些画面到最后也不是我最初的想法,创作的开始只是一个大方向。比如在过程中,这个人物背景我可以去掉,这个脸可以加强体积,这些在操作上我可以执行,但是在含义上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设定。

ARTY:展览海报上用的作品是老奶奶的头变成花盆了,前几年的作品是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头变成花盆。这里有什么联系吗?

王兴伟:无题(花盆)画面里的女人、花、水壶建立了一种联系。这次无题(花盆老太太)是“老太太”系列里阳台上出现的那盆花和“电影博物馆里的大树”相混合建立起的联系。两次作品没有必然的关系。花盆也没有象征性,这里面主要还是为了表现造型。

ARTY:类似于这样的“代替”如一个公式,多次在您的作品中出现,“高尔夫球手”中的西瓜代替高尔夫球。这种指代似乎没有明确的象征关系。

王兴伟:避免一个东西象征另一个东西,是我自己的原则,也是我某个阶段开始设定的创作的原始条件。我不喜欢象征关系,容易导致老生常谈,容易变成绘画表现思想。

ARTY:您历年的作品中,从题材上有美术史上的经典,有八九十年代的漫画、甚至有“高考指南”。

王兴伟:有些题材的使用是很偶然的,比如“小何同志”,是从地摊上一个描红范本里的形象来的,但是经过夸张处理,已经看不出最初的形象了。八十年代的漫画是我从小接触的,看了很多宣传性的漫画。八十年代特有的那种幽默感,不是特别高级的那种,比较傻。这些题材在处理画面的过程中可以减少过于专业化带来的隔阂感,综合使用对我来说可以加大感受的范围。

ARTY:这次展览中的作品,画风上从色彩到造型都很复古,有文艺复兴以来的特点。这种回头是有意而为之吗?

王兴伟:这一段的创作,从主观上我在强化油画品质上的一些东西。油画有更狭义的概念,不只是油彩,丙烯等等只是材料上的区别。所说的“油画”我觉得是有限定的,是指跟传统有关的,跟过去的油画有关,而不仅仅是材料上的含义。油画和认知有关系,和价值观有关系。“85新潮”以后不是太强调“油画”的概念,除了像陈丹青、杨飞云这类艺术家,更多的都只是使用油彩这种材料。我的创作角度虽然和陈丹青、杨飞云这些艺术家不完全一样,但我还是很重视“油画”这个限定,这里面还有很多对我“有用”的东西。这次保留了古典油画里比较普遍的简单的规则,比如表现的人物形象正面的偏多,包括最基本的构图。形象上我想回到比较原始的层面上,画面表现回到更基础、更简单和更直接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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