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即是幸福,香港导演牵手重庆农妇归隐田园生活

时间:2022-04-14 01:51:09

平凡即是幸福,香港导演牵手重庆农妇归隐田园生活

重庆与香港,

两个人的前尘往事

余积廉出生于广东,他从小就爱使枪弄棒,并跟家乡的武师练过几年功夫。15岁时,浑身是胆的他到香港闯世界,投奔在电影公司担任摄影棚棚长的姐夫。余积廉从实习生干起,他凭着机灵和天分,没几年便当上了总摄影师。在片场浸淫久了,不安分的他又做起了导演。在电演圈摸爬滚打30多年后,他成立了自己的影业公司――唯益电影公司,担任总经理、总制片人和总导演。

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香港电影市场正是功夫片鼎盛辉煌之时,余积廉先后执导了由胡慧中主演的《决战天门》、《少林达摩》等叫座影片,他还为轰动一时的电影《欢颜》担任总摄影师。这些影片使余积廉赢得美誉的同时,也让他挣得盆满钵满。那时的余积廉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在自家那幢面朝大海的半山别墅里,大大小小的演员在他身边如群蝶般聚集;在片场,胡慧中、古天乐、任达华等名角被他呼来喝去;一顿饭花掉几万元港币,他连眼睛都不眨。踌躇满志的他,每天沉醉在名利场欢乐的盛宴中。

就在余积廉享受夜夜笙歌的奢华生活时。人生中注定与他有一段佳缘的一个女子却正在重庆的一个小镇上体验着清苦的家庭生活。这个女子是蒋雪梅,1968年出生在重庆市北碚区天府镇五井村,父亲是鞋匠,她还有两个弟弟。由于日子艰窘,作为家中的长女,她为了养家而辍学。年仅十几岁的蒋雪梅知道,靠种地是很难挣钱供弟弟读书的,她在镇上开了家小食店,专卖重庆人喜欢吃的素面。尽管她每天凌晨3点起来忙活,晚上8点才打烊,但挣的钱刚够糊口。

眼看蒋雪梅到了婚嫁年龄,媒人却很少登她家的门,因为别人看不起她这个穷鞋匠的女儿。后来,有人给蒋雪梅介绍对象,对方是天府煤矿的工人,有城里户口,工资也不低,蒋雪梅和家人对这桩亲事满怀期待。没多久,蒋雪梅和那个男人结了婚,婚后不久,蒋雪梅发现丈夫的行为举止好像异于常人,她这才知道他的精神方面有问题。这个时候,她还是很认命,想把日子过下去。

一年后,蒋雪梅的儿子来到人世间,丈夫却因为病情经常发作而不能上班了,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压在了她柔弱的肩上,她只能咬紧牙关撑着。体力上的劳累她可以承受,精神上的苦闷逼得她几近崩溃,人生的路还长,她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将会伴随她终生。思来想去,她决定给这段婚姻画个句号。

离婚后,蒋雪梅想换个环境,缓解内心的痛苦。她把儿子托付给母亲,随着南下打工的人流来到了深圳,这一年是1992年。

奇妙的人生轨迹,交汇在美丽鹏城街头

在深圳,蒋雪梅拼命地工作,她想用繁重的劳动冲淡内心的痛楚。她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搬扣件,挑水泥,手脚勤快得让男人们都自叹弗如。她也曾在饭店里做洗碗工,手被浸满洗洁精的水泡得变了形,但她咬紧牙关从不叫苦。坚持了两年后,她在深圳总算站稳脚跟,有了一点积蓄。

为了排遣打工生活的艰辛,蒋雪梅唯一的休闲方式便是逛街。但她没想到,一次逛街竟然使她的命运和一个香港男人联系到一起。

那是1992年7月13日,蒋雪梅在友谊超市旁闲逛,一个戴着遮阳帽,衣着不俗的男人迎面向她走来。奇怪的是,这个50岁左右的男子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男人用带有港味的普通话向她打招呼:“你好,我来自香港,咱们能交个朋友吗?”这名男子正是余积廉,他当时正筹拍功夫片《蒙侠》,来到深圳选取外景地。相貌普通却透着素雅之气的蒋雪梅,深深吸引住了余积廉的眼光。余积廉后来说,最让他心动的是蒋雪梅脸上浮现出的安祥、温柔之光。

余积廉是个事业狂,妻子很早就与他离了婚。每每欢场之后,余积廉形单影只地回到空旷的家里,他感受到的是深入骨髓的孤独。他想成个家,虽然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成群,但在他的眼中,和她们过日子是万万不可以的。港人大都迷信,余积廉曾找高人求签问卦,想看看自己的后半生能否有个好姻缘,高人赠给他四个字:“踏雪寻梅”。这含糊的箴言让余积廉重燃热情,他期待着上天注定的姻缘来临。

余积廉做了多年的导演,可谓阅人无数,但当他看到蒋雪梅的第一眼时,便坚信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他终生找寻的伴侣。当时,对于余积廉“交友”的请求,蒋雪梅有些不知所措。她想,深圳街头美女如云,这个男人安的什么心?她细看眼前这个男人,戴副眼镜,文质彬彬。她没有反感,于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当余积廉索要她的联系方式时,她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

回到打工的地方,蒋雪梅并没把这次街头偶遇当回事。没想到几天后,那个男人打来了电话,约蒋雪梅到一家咖啡厅见面。蒋雪梅惴惴不安地前往,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彼此介绍了自己的一些情况。分手时,余积廉这才想起请教对方的名字。当听到“蒋雪梅”三个字时,他惊愕得张大了嘴巴:“踏雪寻梅――蒋雪梅”,苍天有眼啊!余积廉感慨万分,他笃信这位有着菩萨般相貌的女子,就是与自己有缘的那个女人!

此后,余积廉多次来到深圳看望蒋雪梅,交往的次数多了,思念也就变成了牵挂。余积廉经常推掉不必要的应酬,赶到深圳和蒋雪梅相会。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蒋雪梅常常会说起自己在嘉陵江边、缙云山脚下的家乡。余积廉觉得蒋雪梅口中的人和事是那样的新鲜,他觉得大山里那种宁静、温馨的生活,也许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红尘有爱,嘉陵江畔秀美的小镇是归宿

两人交往一年多后,蒋雪梅第一次跟着余积廉到了香港。在豪华别墅里,蒋雪梅第一次知道了余积廉的真正身份,并谅解了他的善意欺骗。蒋雪梅坦言,如果当初就知道余积廉是个身边美女如云的导演,她肯定不会和他交往的,因为在她的心里,娱乐圈是个很复杂的地方,男女之间关系很乱,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可言。

在香港期间,蒋雪梅目睹了余积廉生活的不易:一方面,他为了挣更多的钱,不得不和形形的人打交道;另一方面,他的内心又厌恶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在愿望和现实的重压下,余积廉活得很累。

一次去河南嵩山少林的拍片之旅,让余积廉萌生了回归山野安享宁静生活的想法。1994年3月,余积廉带蒋雪梅前往少林寺拍摄功夫片《少林达摩》。拍片间隙,蒋雪梅陪着余积廉在寺外的小路上散步,看着四周雄奇险峻的大山以及山脚下悠闲生活的人们,余积廉感慨地说:“雪梅,我总觉得我前世是一个武功盖世的大侠,隐居山水间,不问江湖恩怨。唉,这种雄奇的大山深处才是我最想要的人生归宿啊。”

蒋雪梅明白,余积廉那颗疲累的心灵需要一个安静的去处。她柔柔地说,她的家乡天府镇宁静秀美,她从小枕着嘉陵江的涛声长大,秀美的缙云山记载着她多彩的童年,那也是一个适合洗尽铅华重新生活的好地方。余积廉当即兴奋

地说:“太好了,等我不想拍电影了,我就和你携手归隐田园!”

当余积廉准备再度冲刺电影市场的时候,盗版的猖獗及整个电影市场的不景气使得他的事业开始滑坡。1995年,他投拍的《盲侠之再踏江湖》亏损了数百万港元,此后他的事业一蹶不振。两年后,他投拍的《省城双雄》虽然小赚了一把,但再也无法重现当年的辉煌票房。

事业的受挫让余积廉再次萌生退意,电影圈这个名利江湖已经让他感到身心俱疲,他不想再做那个周而复始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蒋雪梅也心疼地劝他要看淡名利:“你不是说自己前世是个隐居山林的高人吗?不如随我一起回到家乡享受宁静、安逸的生活。”这句话正中余积廉的下怀,他决定息影归隐,享受真正的人生。

1998年10月,余积廉随蒋雪梅第一次踏上重庆的土地,看到群山环抱中静谧安祥的小镇,他的心深深地醉了。在山里的日子,余积廉每天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古街石巷中,品尝着镇上的风味小吃,喝着小酒馆里的自制药酒,然后带着微醺的醉意到江边听涛声,或徒步上山去倾听满山啁啾的鸟语。山里的日子对过惯了灯红酒绿生活的余积廉来说,是那样的新奇。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余积廉就打定了主意, 自己后半生的归宿就属于这个恬静的小镇了。

年底,余积廉回到香港,匆匆处理完电影业务方面的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小镇。很快,他同蒋雪梅办理了结婚手续,举办了简朴的婚礼,他归隐田园的生活从此开始了。

平凡即是幸福,繁华落尽终于悟透人生真谛

寒来暑往,伴着嘉陵江的滚滚涛声,余积廉在天府镇恬淡而平静地生活了9个年头。刚来时,余积廉有很多的不习惯,最麻烦的就是语言障碍和饮食。直到现在,余积廉还是听不太懂重庆话,好在有妻子给他翻译。

港人的口味偏好清淡,以前余积廉对辣椒总是敬而远之。来到小镇后,看到当地人对火锅情有独钟,他也跃跃欲试。那次,他拿起筷子刚吃了一口,辣得他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他连喝几杯啤酒,又去漱口,然后才重新回到位子上坐下,引得其他人大笑不止。如今,余积廉吃辣椒的水平已经和妻子不相上下。

小镇上的居民对余积廉的身份颇感兴趣,经常有人打听他的过去。余积廉和妻子统一口径,只说他是来自香港的退休职工。当地人对余积廉还有一个认识――武林高手。那天,余积廉从山上下来往家赶,两条欺生的狼狗扑上来向他发起攻击。余积廉不慌不忙,扎稳马步,瞅准机会,一掌劈去,一只狗应声倒地。看到同伴中招,另一只狗始终不敢上前,最终落荒而逃,在小镇居民惊叹的目光中,余积廉整整衣服,从容离去。后来,他在小镇上又多了一个绰号一独行侠!

每天早上醒来,余积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房前的黄葛树下打拳。他刚来这里时,这棵树只有胳膊般粗细,现在已经长到半抱粗了。余积廉和这棵树结下了很深的感情,当他一招一式演练拳脚的时候,这棵树及周围的空气也仿佛和他一起流动。当年拍功夫片的时候,他曾到北京师从一位高人练习形意拳,没想到就是这三脚猫的功夫,让他在当地居民的眼中成了“武林高手”。

余积廉家对面有座葱郁秀美的小山,当地人称为凤凰湾,夫妻俩每天都要带上几个塑料桶,爬上山顶挑水。山顶有一个泉眼,流出的水甘甜清洌,用泉水泡出的普洱茶是余积廉的最爱。他以前有胃病,现在竟然好了,他认定这要归功于神奇的泉水。每天一次的爬山挑水对余积廉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情,上山,下山,一路伴着鸟语花香,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哼着动人的小曲,这种舒服劲儿在香港他是想都没想过的。

这样的日子过了3年多,勤劳惯了的蒋雪梅再也闲不下去了,她和丈夫商量着做些什么。想来想去,蒋雪梅还是决定回归老本行――开一家面馆卖面条。于是,她和丈夫盘下了天府中学马路对面的一处旧房做门面。房子有些破旧,余积廉想装修一下,被妻子阻止,蒋雪梅觉得在乡亲们面前还是低调些好。于是,两人把屋子简单粉刷了一下,甚至没有给面馆起名字,小店便悄无声息地开张了。

在蒋雪梅眼中,小面馆就是她的事业。她每天凌晨起床,然后打水、洗菜,把面条准备妥当,等把这些忙完,天也就亮了。面馆的顾客主要是天府中学的学生,一碗面2元钱,每天早上能卖出几十碗。

面馆刚开业时,一只流浪狗跑到面馆前,余积廉收留了它,取名LuCky一这是镇上唯一一条用英文命名的狗。每天早晨,LuCky跟在余积廉身后,他先打拳,然后牵着狗一路小跑来到面馆,给妻子帮忙。其实,余积廉只能做些洗碗、端饭、择菜、送外卖的活儿。夫妻俩忙碌一个月,能挣到1000多块钱。凭余积廉多年打拼下来的家产,他和妻子完全可以在山里无忧无虑地度过余生,开面馆只是为了让他们的生活更充实,同时也是他们对外交往的一个窗口。

这几年,蒋雪梅心情顺畅,人也胖了许多,她扎着围裙站在柜台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但在余积廉的心目中,他的妻子是最美的,她的勤劳、善良、实在是很多女人所不具备的优点。余积廉的好脾气更是让妻子感动,蒋雪梅说:“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从未红过脸。有时,我脾气急了,先生也让着我。”这些年来,蒋雪梅习惯了称丈夫为“先生”,她也很庆幸当初的选择。

从喧嚣浮躁的演艺圈,到目前心如止水的乡村,余积廉从生活到心理,都经过了一段自我调整的过程。天府镇离重庆主城区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当初妻子陪着余积廉到号称“小香港”的解放碑逛街的时候,他总是不敢仰视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楼,他怕这些情景会让自己想到昔日在香港的奢华生活。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在他的内心深外犹如一根敏感而脆弱的琴弦,从不敢轻易触动。现在去的次数多了,他可以坦然地走在解放碑的街上了――大隐隐于市,只要内心纯静,就能坦然面对外部世界诱惑的冲击。

归隐田园9年来,余积廉唯一没有改变的习惯是喝咖啡,他的住处堆满了雀巢咖啡的瓶子。他也阅读大陆时下最流行的书,如于丹的《庄子心得》。画画、写作、下棋,是余积廉的三大爱好。每当他完成一幅画作时总是要盖个戳,号曰:“我是山人”。“我是山人”是余积廉给自己起的别号,他觉得这里的秀美山水能让人心如止水,他就想在这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

从奋斗成名到终老山野,余积廉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部电影。“当你什么都不是时,就想出人头地;一旦你为名利所累时,你才会悟出,所谓幸福,其实就是慢慢地度过一个个平淡惬意的日子。”

编 辑 魏 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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