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环境问题变成社会问题

10月以来，大半个中国先后陷入十面“霾”伏之中，多地天昏地暗，民众怨声载道。北京市9次空气重污染预警，12月8日还启动了史上首个红色预警。国家环保部的11月份空气质量报告显示， PM2.5月均浓度高于北京的还有哈尔滨、沈阳、长春、廊坊等多个城市。12月初，甚至连远在华东的上海、连云港等地也陷入重度雾霾包围之中。

雾霾成为公众关注的热点已有3年之久，中国政府宣布治理雾霾也有快两年了，但迄今为止，不同部门对雾霾成因的说法仍在相互“打架”。新华社发文称，以北京等地近期的重度雾霾为例，环保部门专家认为：与采暖燃煤排放二氧化硫等污染物密切相关；住建部门有关官员则认为：其主要原因是汽车尾气，不是供暖燃煤；中国气象局专家认为：主要是外来输送；而北京市环保局则报告认为：北京本地产生约占七成……不难想见，每逢雾霾锁国，民众看到的从国家相关部委办局到省、地级地方政府，不是各部门联动的紧密措施，而是各说各话，连对雾霾成因也尚未形成权威、科学的共识。这不仅加重了公众的疑虑，也损害着相关方面的公信。靠这样各执一词的部门去联动、去治理雾霾，效果也可想而知。

按媒体的报道，京津冀对大气污染的治理，已采取了一些手段。比如，2014年河北就关闭大小污染企业8000多家，淘汰改造煤炭锅炉3.96万台。但从重度雾霾卷土重来的这两个月看，这些举措并没有收到明显效果。显然，在某些治理的重要甚至关键性环节上出了问题。重霾天里，有大陆记者调查了河北廊坊的环保型煤使用情况，发现大多住家仍烧烟煤，而政府提供补贴安装的环保型煤采暖炉成了摆设。住户反映，环保型煤燃烧时更呛人，且烧不透，花费也高。记者委托煤质检测发现，该型煤含硫量达1.2%、灰分含量近40%，远超过含硫量不超过0.6%、灰分低于15%的标准。这些型煤经销商拿着政府提供的补贴，制造的却是比烟煤还严重的污染源。

燃煤是中国能源的主要来源，占比80%以上。火力发电、钢铁、水泥、石油等重污染行业，都需要燃煤作为能源。把燃煤视为雾霾的主要成因，应当没大错。对煤炭的清洁利用，一直被视为当下治理雾霾的重要措施。然而，从廊坊一地的环保型煤使用情况就能发现，即便有了煤炭清洁利用技术，能否得到有效实施，仍然是一个问题。

近日，有篇《一个环保工程师眼里的雾霾真相》的文章，在网上流传甚广。该文指出，近年大陆针对燃煤火电、化工、采暖的洁净燃烧技术发展得很快，大部分厂家都安装了脱硫、脱硝设备，但为降低成本，许多地方对这些脱硫设备都打了折扣，结果导致大量烟气的低温、高湿度排放，难以向高空扩散，成为当下雾霾形成的一个主要成因。这种说法虽也有争议，但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国内燃煤的脱硫脱硝技术，确实存在问题。湿法脱硫后产生的大量极细液滴颗粒中，有“气溶胶”、三氧化硫、重金属等，而国家环保标准目前对这些数据均没有强制控制。此外，大量供热的小锅炉，冶金、玻璃、化工等高污染的小锅炉，燃煤量与火电行业燃煤量相当，但是，对它们极少进行污染治理，这些小锅炉烧1吨煤产生的污染是火电厂烧1吨煤的20倍。

当然，这些成因只是一些工程师的观察和经验之谈，雾霾的真正成因仍需更专业机构通过具体的分析、研究得出。但有一点很清楚，正因为雾霾是综合原因造成的，才更需要各部门之间的统筹与协作，而不是“打架”与推诿责任。今年国际绿色和平组织与北大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报告显示，PM2.5年浓度的变化，会给公众主要带来四种疾病：缺血性心脏病、脑血管病、肺癌、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美国一项对50万成年人随访16年的调查发现，PM2.5每上升10个单位，年均心血管疾病死亡率升高4%，呼吸系统疾病死亡率升高6%，肺癌死亡率增加8%。这些严酷的数据不仅敲响了中国大气污染的警钟，也在考问当下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给民众留下一个健康的生存环境，是政府应当保证的最基本责任和义务，否则，一切经济成果和政治成果都会毫无意义。中国当下对环境的修复、治理与发展经济之间，哪个更为迫切？不仅仅是政府需要面对的问题，也是每个国民需要叩问的命题。

治理雾霾不能局限于行政圈，而要针对不同的生态圈来进行治理规划；不仅要实现区域间、城市间的联防联控，更要打破行业与部门壁垒，实现包括环保部、交通部、发改委、科技部、气象局、卫生部等部门及各大能源公司之间的合作；不仅需要各级政府、各部门改变当下各自为战的局面，也需要每个人都做环保分子。如果各部门为了撇清责任，保护自己的部门利益而一味“打架”推诿，民众也一味把责任推给政府，看不到个人参与的重要性，那么，在这场“空气保卫战”中，所有人都将是输家，无一例外。

在人类社会现展史上，已经多次发生过这样的演变过程：由环境问题演变发展为生态问题，环境和生态问题发展变化为社会问题，而这类社会问题最终又形成政治问题，屡屡发生的PX项目引发的市民“散步”事件便是明证。为了防范和避免这种演变蔓延，朝野智者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