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故事 第11期

这些倒霉的、落魄的警察或前警察，他们不是英雄，但他们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像海明威说的那样“可以被毁灭但是不能被打倒”的人。

如果按照美国侦探小说作家范・达因总结的侦探小说二十准则，如“侦探小说不可加入恋爱故事，因为这容易使纯粹的斗智游戏，渗透不纯粹的情绪，以致引起侦探的混乱。侦探小说的主旨在于寻出真凶，而不在谈情说爱”、“侦探小说不需要用很长的篇幅来描述与故事进展无关的事物”，美国作家劳伦斯・布洛克的马修・斯卡德系列，还有新收入新星出版社“午夜文库”中的瑞典神探马丁・贝克系列，都属不合格，算不上是纯粹的侦探小说。因为这俩都有婚姻问题，都有红颜知己，马修・斯卡德还跟当事人上床；而马修・斯卡德的侦探手法会让一心跟作者斗智斗勇的读者抓狂，没有重点，漫无目的，没事还老去什么匿名戒酒协会、半夜到相熟的酒保家中听音乐。

和传统侦探小说不同，在劳伦斯・布洛克以及马丁・贝克系列的作者麦・荷瓦儿(Mai{Sjowall)与派・法勒(Per Wahlbo)那里，故事的发生和情节的设置不是为了完成一次完美的破案过程，而是为主角提供演出的舞台。他们再也不是完成破案游戏的符号，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像海明威说的那样“可以被毁灭但是不能被打倒”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美国作家迈克尔・康奈利笔下的洛杉矶探员哈里・博斯也算。马丁・贝克1965年第一次跟读者见面(《罗丝安娜》)，之后作者以每年一本、10年出了10本书的频率安排读者了解他；马修・斯卡德1976年开始现身(《父之罪》)，只要劳伦斯・布洛克没有宣布停止他的故事，他的故事将一直延续。哈里・博斯算是一个小字辈，1992年才进入读者的视野(《黑色回声》)。通过系列作品，我们熟悉他们的一切，就好像他们是我们的邻居。

他们都有困扰：马丁・贝克永远一副臭脸，因为他的胃、他的老婆、他的上司一直让他感到不爽，一年之中倒有半年的时间在患感冒。他只有一个朋友，就是他的同事；唯一的爱好是做模型船。马修・斯卡德因误杀一个小女孩而自责，并因此结束婚姻、辞掉警察局的工作，从高尚街区搬到一个小旅馆，以酗酒、当私人侦探度日。哈里-博斯和荷兰画家哈罗尼穆斯・博斯同名(哈里是哈罗尼穆斯的简称)，而这个非凡的名字是他身为的母亲起的，他要到多年之后才得知自己身世的秘密。他还参加过越战，有战争后遗症。他们都挺招女人喜欢，女人也改变了他们：马丁・贝克在认识心灵伴侣梨雅・尼克松――左派的大学讲师兼半集体式公寓房东之后，身体变得强健起来，甚至设法改掉双手交握在背后、踮着脚尖前后摇晃的警察招牌动作。马修-斯卡德有一个红颜知己，在破案的过程中也和当事人、线人上床，其中还有一个是凶手。哈里-博斯也是，和他上床的FBI女探员原来是一桩重案的幕后策划者，是他亲自劝她去自首。他们还都很酷，尤其是马修・斯卡德，朱天文用了“优雅”这个词来形容他。

他们的故事会让人着迷，不然，何以解释今天追看CSl(《犯罪现场调查》)的我们仍然有耐性去读发生在上世纪的这些故事?他们倒霉、落魄，但是我们就是喜欢他们，因为他们真实。有一个读者说，在马丁・贝克系列中，除了马丁・贝克，他居然还喜欢上了那个超级招人怨的刚瓦德・拉森，就是马丁・贝克所说“只要有狗屎的地方他一定会踩到”的那个刚瓦德。还有读者说，原来对瑞典的想象是跟削瘦的高大白人搞出风格冷冽的极简设计风格孤芳自赏，看了马丁・贝克系列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血也是热的，也会在身边一大堆气死人的破事中，挣扎着过自己的人生。

顺便提一下，马丁・贝克系列的简体中文版一口气推出全部10种，把马丁・贝克的故事一下子读完固然过瘾，不过用三两天时间读完一个人的10年，还是沉重了点。相比之下，马修・斯卡德系列一本接一本地出，就有了喘息和回味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