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水井

时间:2022-03-24 02:33:48

故乡的水井

带着生命的律动,告别城市的喧嚣,我踏上了回乡的旅途。

一路过去,眼前除了山还是山。远山仿佛是一位美艳动人的仙女,羞涩地扯起一片薄雾,蒙住自己的面庞。青山重重叠叠,雾在山间流动,山色愈显靛蓝,简直是一幅古朴、典雅的泼墨山水画。山外有山,山山相映。那沿江攒聚的怪石奇峰,峰峰都是瘦骨嶙峋,却又是那般的玲珑剔透。正当我的眼睛感到困乏时,汽车忽地一转,我们到了另一个天地:蓝天,白云,小桥,流水,袅袅的炊烟,还有那一幢幢在绿树丛中忽隐忽现的红墙绿瓦的新房,房顶的瓦连成一片,看上去像悬空的一层层波浪。我努力寻找着记忆中的故乡与这幅画面的相同之处,却一无所获。这是故乡?这简直是一座青山环抱的小城镇。

迷惑归迷惑,故乡到了!走下车,第一件事,便是向那口令我时时刻刻魂牵梦萦的古井奔去。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那口古井已经销声匿迹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犹如一把利剑直指苍穹。楼房托着蓝天,衬着白云,通体熠熠生辉,喷薄着黄金般的光泽。它鹤立鸡群般地立在建筑群中炫耀着它摩登的轮廓。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故乡怎么了?古井哪去了?……我心中的问号一个个冒了出来。望着这幢高楼,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

我在故乡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那时候,农村的生活还很艰难。但艰苦的生活并未在我天真无邪的童年生活中留下多少印迹,倒是这口古井,占据了我幼小的心灵,并在以后的求学生涯中不断地撞击出我心灵的火花。故乡的井水冬暖夏凉。每到夏天,人们总是把一些瓜果、瓶装酒之类的东西放到篮子里,再用绳子系住,吊入水井中,不需多久便可以吃到“冰镇”的了。

“水井深,井水甜,甜甜的井水好养人……”这首《井水谣》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歌谣。小时候,我最爱看大人们提水。人们用麻绳系住水桶,往井里一扔,听到“嘭”的一声从井下传来,再用手使劲甩动麻绳,让井水往桶里灌,继而把麻绳一段段往上拽。水桶在井中撞击井壁发出“咚咚”的声响,大人们那一双双青筋暴突的粗壮的手一下一下抓得那么稳,他们蹲着马步弓着身躯提水的姿态在阳光中勾画出一种无可名状的健美。小小的我则趴在井边,用手托着腮帮,口中叼着青草,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只希望我能快些长大,和大人们一样去提水……

在故乡度过的几年中,乡亲们提水的辛劳也使我最直接地感受到劳动人民的艰辛。我一到上学的年龄便随父母搬家进了城。此后便很少回乡,也很少听到关于古井的消息,只是从来探望父母亲的乡亲们的谈笑声中听出农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了。

由于按捺不住的思乡之情,我在四年前也曾回过一次故乡。像这次一样,我一下车便去看古井。但那时的古井却是默默地躺在山坳里,早已不见了往日的喧哗。井口周围砌起的圆圆的台子带着岁月镌刻的皱纹,在诉说着世间的沧桑。那条人们挑水的小路已长满萋萋如茵的草儿,井中也落满了厚厚的枯树叶。当时的我心情是那么的沉重。由于老屋已经拆迁,我就住在舅妈家。当天,我在与舅妈的闲谈中谈到了古井,舅妈笑着说:“傻仔,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口井现在很少有人去使用。现在听说要把它填平,现在有了自来水,谁还会去遭那份罪呢?”说着舅妈炫耀似的打开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流了出来……

“嘀――嘀――”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把我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一辆装满桶装矿泉水的大货车正从那楼院中驶出,此时,我明白了几分,便拔腿向舅妈家飞奔而去。

七转八弯,走迷宫般终于来到了舅妈家。舅妈见我来了,脸都笑成一朵花了,马上从饮水机中倒出一杯水递给我。

“舅妈快开电扇,热死我了。”我撒娇似的说道。

“瞧你这样子……我这就去开空调。”舅妈高兴地用手点了一下我的鼻尖说。

“空调?”

“怎么样,我们‘乡下人’比你们‘城里人’还会享受吧!”旁边的舅舅打趣道,“你休息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参观参观舅舅的新居。晚上,陪你去逛逛夜市,唱唱卡拉OK,让你惊奇的地方还多着呢!”

“哥呢?”我问。

“他到图书馆看书去了。”

“图书馆?看书?”

“你不知道吧?前几年,村里人本想填井,可后来从城里来了一帮人,带着几台机器,对着那口古井左弄右弄,最后说井水含有什么微量元素。再后来就把井给承包了,又在上面建了一座大楼,说成立什么矿泉水股份有限公司,听说还是港商投资创办的呢!把村里一些富余劳力全招去当工人,你哥也去了。你还别说,还真赚钱,一个月有六七百块。最近你哥听说公司要实行优化组合,一些没知识的工人全得下岗。这不,可把你哥急坏了,天天往村图书馆钻。还有,你舅舅现已是这公司的营销部主任呢!现在这世道也真怪,水也能卖钱。我们天天喝的就是公司产的矿泉水。”舅妈话音刚落,舅舅便做广告似的说:“本公司花巨资从国外引进矿泉水生产线,产品以优质山泉为原料,经多层净化,紫外线消毒,安全、卫生,并富含人体所需的铁、锰、钙等微量元素……”舅舅的一席话把大家逗得捧腹大笑。

噢!故乡的井水像母亲的乳汁,滋润着一方沃土,养育着一方民众,催化着家乡的巨变。不,不是因古井给家乡带来春天,令古井泛发春潮的是党的富民政策,是政府科技兴邦的一系列正确举措。喝着甜甜的矿泉水,望着舅舅、舅妈的笑脸,看着他们现代化的居家条件,我醉了,我真的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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