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三角20年:城市海洋的扩张

时间:2022-03-23 11:04:15

珠三角20年:城市海洋的扩张

这一切不禁令人感慨,城市化的进程如此之快,才20多年的时间,广州的郊区就已经消失了。不仅仅是广州的郊区,几乎所有珠三角城市的郊区都在消失……

小平原变成的大都会

一些老广州的朋友们总爱回忆起1984年的广州郊区,说那是另外一番情形。那时的珠江两岸尽是芦苇,一派“芦花似雪雪茫茫”的景象。除了老城区以外,四周全是郊区,过了海印桥,就是一片计划经济时代没落的旧工厂区。而洛溪大桥那一带,在1988年洛溪大桥建成之前,过江用的是古老的摆渡。在轰隆作响的引擎声中,站在渡轮上看对岸,就像看一幅苍凉的古画,满目皆是疏疏落落的庄稼农田和星星点点的寒鸦。

那个年代的人们,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坐地铁到番禺,也没有想过从洛溪大桥到番禺市桥之间那片连路灯都稀少的黑压压的荒地,会像小朋友的蜡笔画一样,一下子就长出了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工厂学校,甚至还有一个生活着长颈鹿和斑马的野生动物园。

朋友们感慨,城市发展得如此之快,才20多年的时间,我们生活的区域已经离得越来越远,我们的城市也已经大得无边了。我们今天所生活的地方,从高空往下看,是一个郊区正在消失,单一中心被多个中心取代,相邻城市辐射的区域不断接近并不断重合,城市之间的经济联系密切,相互影响也越来越大的地区。这个地区,已成为中国城市化程度最高、城市密度最大、全球城市化速度最快的地区之一,这就是珠江三角洲城市群。

我曾经作为一名经济类报纸的记者,1999年到深圳附近的龙岗区南奥镇暗访政府禁止的废电脑、废电子仪器加工厂。在一座座装满工业垃圾的集装箱山底下,一条条庞大的手工密集型高端科技生产线正高速运转。和计划经济时代的传统工厂所不同的是,这些工厂不再是20世纪70年代美国中西部传统工业区和衰落的德国传统工业的鲁尔区的重演,虽然它们看上去很老很破旧,却拥有着“新兴企业”的所有实质。它们知道怎么营销,它们创造着高额的利润,它们连成一气,逐渐变成了一座座所谓的新城,“服装城”九江、“内衣城”盐步、“冰箱城”容奇、“家具城”乐从、“陶瓷城”石湾……

依靠着这些带有乡镇企业粗放型经济特点的工厂,珠三角开始了它原始的跳跃。这个由珠江冲刷而来的不到4.2万平方公里的小平原早在20世纪80年代便已经成为香港制造业的重辐射区,成为中国新经济的试验田、中国最早最大的世界工厂。到了90年代,广州、深圳、佛山、珠海、东莞、中山、惠州七个城市相继拥有7万多家制造企业,这些建立在郊区和乡村地带的工厂逐渐连成一片,蚕食完城市之间的空间,完成了它被称为“小珠三角城市群”的过程。这个时期的珠三角被美国当代社会学家卡斯特尔称为“南中国的大都会”。

1997年以后,香港、澳门回归,小珠三角变成了包涵这两颗明珠在内的“大珠三角城市群,”其经济体总量相当于环渤海经济区与长三角经济区之和。大珠三角所形成的“珠江口湾区”,号称中国的“旧金山湾区”,进一步成为荷兰建筑家雷姆?库哈斯所说的“善于变政治为策略”的“之地”。

而今天大珠三角城市群正在致力于变成“泛珠三角城市群”,在经济地理的概念中,最终把越南、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等整个东南亚地区囊括在内。据说到了2025年,亚洲最大的三大国际城市群,将可能是以东京为中心的东京大城市群、以上海为中心的长三角大城市群,以及以香港一广州为中心的珠三角大城市群。

扩张的“血管”

在成功地给地皮拉上拉链之后,城市成了一个布满伤疤的大型群落,作为城市群最重要的公共景观——公路——被凸现了出来。有一年在著名的324国道,即“云浮百里石材走廊”,我和车上的乘客们被堵了将近23个小时。现在回想,那只是“大塞车”年代中的一个普通事件而已,那时整个珠三角都在修建高速公路,被炸药劈开的岩石,着赭红色的横切面,粗犷地摆在各种公路的两边。路修到哪里,车就堵到哪里。

然而许多人却不介意被“堵”。有人说,当你在印度坐着那种煤烟滚滚的蒸汽火车,你就会爱上这种堵车生涯,因为至少你已经用这份代价预订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多炸一座山,多修一条路,意味着可以多建一座厂,或者多开一家店,所以人们似乎并不介意与来自几十辆大巴的五湖四海的乘客们一起,翘首等待那个在路边加油站的简陋厕所中的蹲位,不介意和挑着扁担沿着停滞的车河一路蹒跚前行、贩卖着10元一盒康师傅方便面的农民讨价还价,不介意空气污染、浑浊大雨和封闭车箱内的臭气……因为大家都相信这一切是暂时的。

这段历史,正是很多地图册上所说的“中国在1988年还没有高速公路,到如今高速公路里程居世界第二,总共只用了15年时间”的那15年。同时也是珠三角的“马路经济”最繁荣的时期,洗脚上田的农民们把什么都端到了马路上来卖:石板、假玛瑙、人造翠玉和琉璃、佛像、观音、石膏做的耶稣、摩登家具、橘子和杏仁饼、钢材、燃具、闪耀的意大利古罗马灯饰、卖鳄鱼和河豚的海鲜酒家。大塞车的历史随着各条高速公路的建成而结束,这种“路通财通,沿途买卖”的景观却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从前生活在珠三角的人们会因为看到道路两旁的海盗时代的碉楼而得知那里是开平;看到青砖绿瓦的清代宗祠而嗅到顺德的味道;看到屋檐上那美丽的十三狮木雕便已听见汕头的海风声。现在广东省境内近18万公里的公路网,像人体内纵横交错的血管,430多万辆各种汽车像血管里的血液一样,在城市间的大小动脉里奔腾不息。从高空上看,整个城市群几乎被这些脉络盖着;走进其中,你会发现,公路旁曾经熟悉的稻田没有了,群山峻岭也早已经化作袅袅云烟,公路两侧只剩下了商店、工厂、仓库、广告牌、大堆空置的楼盘、为节约临街面积而盖的狭长的条形屋商业区。当我们沿着马路前行,只知道西门子到了、三星SDI到了、容奇冰箱到了、ICC工厂到了、碧桂园到了……

马路,逐渐失去了记忆,或者有人说:“马路有记忆吗?如果不是修了这么多年的话——本来根本连马路都没有嘛!”

作为省会的“广州”,20世纪80年代以前,是整个广东省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一个生活在阳江的老人这样描述道:“当年去一趟广州要一整天呢!去广州,那叫做‘出省城’。要搭长途汽车,汽车上的铁皮硬靠椅可不好坐,遇到泥洼石子路,可以把人震得脱皮拆骨。还要不停地在大小江畔等待渡轮,若前面的车不巧出个事故,后面的车一等就是一个晚上,到了天蒙蒙亮才渡过大江”“出省城”是一番舟车晕浪,颇费周折的“大件事(粤语)”。不过,从此以后,去过广州的人就可以和人家说:“我可是出过省城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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