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 你可能更惨

严歌苓的小说里有这样一个人物,明明家里有买半斤肉的钱,她却每次只买二两,然后将肉全部让给男人吃。眼巴巴地便有了几分自怨自怜的资本:瞧我多爱你,嫁了你都没肉吃。生活中,其实到处都有这样的人,因为爱一个人,便对他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控制欲。然而,你不是皇后,他不是奴隶,你们之间没有必须遵守的买卖条款,如何才能将他牢牢掌控在手心?当然是用爱,因为只有爱是他无法拒绝的。

我的一位女强人朋友,因为生育而错过了一次升职机会。尽管后来也升了职,她却时常对女儿念叨:“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现在早成某某(自然是比现在更高的职位)了。你如果再不听话,再不好好学习,再不刻苦练钢琴,怎么对得起我?”女儿小时候,每每听到这话,总是眼含泪光,默默地跑去学习,女友因此而获得满足,觉得这女儿还真没白养。然而,最近的一次,小姑娘忽然脱胎换骨地来了一句:“我又没求你生我,是你自己愿意的。”

当一方开始反抗,爱便开始疏离。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必须服从我、感激我,若不如此,就是狼心狗肺、为世人不耻,甚至死得很难看。以爱的名义咄咄逼人的行为心理学将之统称为“非爱行为”,它通常出现在恋人、夫妻或母女之间,掠夺爱结果往往是摧毁爱。

另一位朋友,出国前是国内一所名牌大学中文系讲师,出国后迫于形势只能在家做主妇。她对先生的管理可谓细致入微,比世上最苛刻的老板更像老板。倘若先生胆敢有半点儿反抗,她便会哀怨地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肯定已经是教授了,收入颇丰,受人尊重,每星期只上两天班,其余时间可以跟闺密逛街、聊天,过着女人最幸福的日子。可现在呢?你瞧瞧……”这一招儿简直百战百胜。

我不愿意恶毒地将这种秋后算账的行为归结为“驭夫术”、“阴谋”或者“放高利贷”,但至少它是一种跟事实出入很大的“不讲理”。你悲悲戚戚地抱怨为孩子、为丈夫放弃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却没有得到足够的爱的回报时,却刻意避开了你所获得的快乐,避开了当初你是如何眼巴巴地愿意拿整个世界来换这一花一瓣,避开了他们其实完满了你的人生这个重要事实。人家带给你的好全是云烟,你所付出的一切却成了磐石,把人家压成肉饼而后快。当初你说“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现在却看到人家多玩儿一会儿多笑一下你都心惊肉跳,生怕他过得太好忘了你的存在。

“如果没有你”,这个假设下的生活常常被你描述成了乌托邦,对方没办法反驳,是因为人生选择了一条路就不能去假设另外一条路的风景。然而,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是,如果没有他们,你在得到一些的时候,同时一定也会失去更多。(摘自《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