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南京博物院藏陈撰《折枝花卉图册》

清代中期，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扬州逐渐成为全国的贸易中心，文化艺术也兴盛起来。一大批财力雄厚的商人们附庸风雅，不惜人力、物力和财力大肆营造园林、演奏戏曲、收藏书画古玩、举行诗文宴集，藉以显示财富和证明自己的文化修养。

在扬州，文化的商品化也开始出现萌芽，书画买卖成为一种普遍趋势。所以，商业资本和文艺气氛都比较活跃的扬州，吸引了全国各地的画家来到此地一显身手。据《扬州画舫录》记载，从清初到乾隆末，扬州本地和外地的画家多达559人之多，其中知名画家约有一百多人。他们互相交游，吟诗作画，在创作上不受传统的束缚，倡导标新立异，抒发个性，使得扬州画坛更加生机昂然，其中以“扬州八怪”最为突出，成为近代画史上一个重要流派。

“八怪”之名首先见于清末汪《扬州画苑录》，历来说法不一，画史迄无定论，所谓“扬州八怪”，实际上指的是十七、十八世纪之间活跃于扬州地区的一个水墨书画创作群体，实际上是对于当时扬州画坛主要人物的总称。他们在绘画风格上有许多相似相近的共同点，将强烈的主观色彩融入于画中，其作品属于逸格的文人画，和当时的所谓“正统”画风不同，被时人目为画坛的“偏师”、“怪物”，遂有“八怪”之称。综合各种记载，扬州八怪应包括金农、郑燮、李、李方膺、黄慎、汪士慎、高凤翰、高翔、罗聘、华、边寿民、陈撰、闵贞、李 、杨法等。扬州八怪作画多以花卉为题材，亦画山水、人物，主要取法于陈道复、徐渭、朱耷、原济等人，但不拘前人陈规，自具风格。他们都能诗，擅书法或篆刻，讲究诗书画的结合。笔墨纵逸，不守成法，大量吸收草书笔法，并以金石入画，取得书画融一，互相阐发的艺术效果；并讲究用墨，以泼墨为主，注重追求墨韵墨致。其笔墨技法对近代的写意花卉影响很大。

南京博物院藏有大量扬州八怪的书画珍品，自成体系，其中不乏精品、佳作，而且大多为扬州八怪画家各时期的代表作，为研究扬州八怪绘画艺术提供了宝贵资料。现将陈撰《折枝花卉册》作一简介，以飨读者。

陈撰（1678-1758年），字楞山，号玉几山人，浙江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居杭州。性孤洁，以书画游于江淮间，后流寓扬州，早先馆銮江项氏，为其鉴定文物，后又馆于程梦星园。乾隆元年（1736）举鸿博，不就。晚年，江都江鹤亭延其入康山草堂，以诗文书画终老，自娱自乐。

与扬州八怪其它画家有异的是，陈撰从不以卖画为生，靠有识之士引为知己，馆于门下，资于主人，故而其生活相对安定、闲散；但毕竟寄人篱下，心灵深处极为沉郁。他清高过人，不轻易写诗作画以示人，故而诗文画作流传极为少见。

陈撰曾师于著名学者毛奇龄，学问深邃，擅长诗歌，亦善书画。其诗歌天然高洁，中年著有《玉几山人诗集》三卷，多凄清婉转之情，或淡泊旷远之境，时见愤世嫉俗之怀，偶露磅礴万物之志，皆言简意切，足以感人。

陈撰的书法和绘画亦“皆独己意”，“书无师承，画绝摹仿”。所作花卉为多，亦作山水，尤精于墨梅，以痛快淋漓之笔写潇洒简远之趣，与李齐名，有“复堂玉几”之称。

南京博物院藏陈撰《折枝花卉册》，设色，纸本，纵24.7厘米,横33.5厘米，作于乾隆十二年（1747），画风萧疏闲逸，随意点染，曼妙多姿，生动自然。其笔底下的梅花、杏花、紫玉兰、青城栀子、水仙、幽兰、枇杷、牡丹、月季、桃花、桂花、黄梅，无不赋予人的灵性，并显示出自身的特性，为陈撰晚年的精心之作。

第1开，梅花图。题识：“野人不省爱梅好，弃在荒篱荆棘边。细雨东风欲零落，我来相见一依然。高季迪作。”钤“撰”朱文方印。高季迪即明代大诗人高启，此为录高启诗作题记。

第2开，杏花图。题识：“融雪晕雪一倾倒，非烟非雾非卿云。”钤“撰”朱文方印。

第3开，紫玉兰图。题识：“山中常压早梅开，不待喧风暖景催。似与东皇书造化，笔头春色最先来。”钤“撰”朱文方印。

第4开，青城栀子图。题识：“五月六花开雪后，何年三粒种青城。”钤“撰”朱文方印。

第5开，水仙图。题识：“冰雪丛中占好春，洛神元是此花神。月寒露湿琼葩重，风定香回碧叶新。人影湘帘窥欲笑，波心翠袖障微颦。采珠拾羽江边梦，总付轻毫与写真。”钤“撰”朱文方印。

第6开，幽兰图。题识：“狼藉泉石，素餐春风。不歌伐檀，不问穷通。岂无凡草，休休有容。斯为天民，道则屡空。”钤“撰”朱文方印。

第7开，枇杷图。题识：“早诵相如赋，知渠旧姓卢。花香冰里见，风味药中需。细雨同梅熟，清声混乐呼。山禽嗔老子，敲竹获金珠。葛天民作。”钤“撰”朱文方印。此诗为葛翰所 作。葛翰，字天民，明代常熟人，工诗，善山水画。

第8开，牡丹图。题识：“春光宜酒宕，花样要诗描。”钤“撰”朱文方印。

第9开，月季图。题识：“曾记年时会樱笋，天气清和日倍长。莺声百转爱晴绿，燕语喜新绕画梁。”钤“撰”朱文方印。

第10开，桃花图。题识：“晓风迎窈窕，春水绕邪。”钤“撰”朱文方印。

第11开，桂花图。题识：“好风香世界，凉影月楼台。”钤“撰”朱文方印。

第12开，黄梅图。题识：“丁卯花朝，写于穆陀轩。”钤“撰”朱文方印。

此《折枝花卉册》在构图上出奇制胜，力求变化，如将主题花卉置于边际角隅，画幅上大片留白，但空而不虚，给人以奇特而回味无尽之感。所作花卉极其简练，往往寥寥几笔，但形神俱现，达到以少胜多、以简驭繁的效果。如构图最繁的梅花、幽兰等，也寥寥数笔，风韵雅美，生意盎然。其技法为双勾、没骨并行，双勾处毫不板滞，如《水仙》册；没骨处骨力内敛，如《桃花》册。用墨淡雅，浓淡干湿恰到好处，以湿为主，偶以飞白辅之，风格滋润明洁，迥出凡尘。款题书体为行楷，而各幅之间，仍有变化。或宽和润美，或瘦净健紧，或楷意多些，或行意多些，皆结体匀整，线条遒劲，风神洒脱，足见其书法功力较为深厚，且在面目上有自己的创意。且诗、书、画融合为一，谐趣天然，不媚俗态而别开生面。唯一不足的是，十二开册页，用的是同一方印，略嫌单调。

(作者 南京博物院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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