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养老进退维谷

时间:2022-03-04 01:29:09

民办养老进退维谷

巨大的市场潜力,本该是民办养老机构蓬勃发展的良机。但一个个待解的结,却束缚着它们前行。诸多民办养老院,进亦难退亦难

2012年夏天,王岩由衷觉得欢喜。

这个北京嘉德老年公寓的院长,脸上掩不住笑。

“用电的优惠政策办下来了。每个月能省1万块左右。”王岩接着算,“按1万元/月,倘若6年便是72万。再根据居民用电0.48元/度的标准,72万可以买150万度电!”

只是,王岩的笑,迟了近10年。

2005年,民政部出台《关于支持社会力量兴办社会福利机构的意见》,意见中提及,社会办福利机构将享受用水、用电、电信业务的优惠政策。其中,用电按照居民用电收费标准收取。

但政策与现实却成了巨大矛盾体。

据北京市政协社法委调研报告显示,尽管此前各个层面出台了包括税收、水电、燃气等多个面向养老机构的优惠政策,但在实际执行中因涉及多部门利益,除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落实得比较好以外,水、电、燃气等方面未能落实。

如嘉德老年公寓,之前电费一直按非居民用电价格缴纳,去年就交了40多万元。

今年2月初,北京市发改委通知,4月1日,市社会福利机构将享受和居民相同优惠的水电气价格。

如今,面对本该早已享受的优惠,王岩说:“一点阳光照到身上,也觉得温暖。”

“绿地”之谜

但同为民办养老院当家人的北京隆华敬老院院长杜洛伊,在北京7月热辣辣的阳光下,却略感寒凉。

隆华的电价仍没有降下来。

“我们旁边的果园属于企业。而我们两家是一个电压器。”杜洛伊说,没有人愿意给隆华开一个“福利机构”的证明。

最普通的水、电问题,已经让资金拮据的杜洛伊,预感到“恶性循环”的可能。

有一次,收住的一位老人突然头晕。中医出身的杜洛伊拿了血压计往老人住处跑。一量,高压40,低压25。杜洛伊紧急处理。老人终于缓过来。这样的事情之后又发生了一次,都是冬天。

“因为隆华在昌平山区,一到冬天就特别冷,老人容易出心脑血管问题。但暖气贵,生了又停不下。”杜洛伊担心老人身体,于是想了个办法:每年11月到下一年4月中旬,隆华敬老院休业不收人。“老人们冬季回去雇保姆照顾或住到别家养老院。但有些春季就没再回来,流失了不少人。” 杜洛伊说,但有的老人还会打电话来说,“杜老师,盖了楼、装有暖气没有?盖了,我还回去。”

老人们喜欢隆华,或许在于,天气好时他们可以在小院浇花浇树,或是去菜地松土施肥。空气中,荡漾着一股生命的味道。

“隆华收的钱也少,连吃住带保健980元/人,而且吃的菜和水果都是自己种的绿色食品。” 杜洛伊说。

但隆华毕竟要生存。而从最初,钱就是困扰隆华的所在。

1973年,年轻中医杜洛伊从外地回京,开始帮朋友照顾孤寡老人,“5个老人,我平时上班,也就每个星期天跑一家。”而自从发生有老人在家晕倒三天无人知晓的事情后,杜洛伊琢磨找个地方把几个老人集中安顿。直到1987年,杜洛伊陆陆续续又照顾了几位老人,于是萌生“开养老院”的想法。她和老师朋友凑了39万元,经过几年选址考察,1996年终于在昌平兴寿乡桃林一个三面环山的“风水宝地”,敲定了隆华敬老院的位置。

但十几年来,隆华一直是负债状态。“我一个月退休金3000多,全部投在里面。几个朋友都是自己的退休费往里捐,还有几个是背着自己的丈夫捐钱。我们院长、副院长十几年没拿过工资。第一期的钱现在都没有还清。”之前,杜洛伊城里一处房子拆迁给了30万拆迁款,杜洛伊用它给老人房间装了独立卫生间。

一年半前,杜洛伊又打起了自己房子的主意——她卖掉城里一套房,200多万,准备给隆华盖楼。

但自己的房子卖了,隆华的房子却没建起来——这个办了十几年的养老院,其所在地忽然成了规划中的绿地。

此后,杜洛伊辗转多个机构跑手续。“一年半,跑了63趟。这个绿地还是没有改过来,还在协商。”杜洛伊偶尔会想起隆华初建时,同样的辗转。“我从中医药大学骑自行车到德胜门,从德胜门坐345路到昌平。每次带一个馒头、一点咸菜和水。盖完一个章在人家楼后阴凉的地方坐着,等下午另一个单位上班再去办。”

但十几年的光阴流转,杜洛伊已是69岁老人。

从1997年起,每年春节杜洛伊都会留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养老院。“整个大山都是黑的,我拿着手电筒巡逻。我们这儿没什么可偷的,但是被破坏了,也让人受不了。” 杜洛伊说,如果修个保险些的围墙要几百万,“我们没有这个钱。”

作为中医专家的杜洛伊之前常被人请去出诊,“补贴隆华开销”。但如今,她但凡有空,都会为绿地这个事情奔走。“领导干部是不是可以在制定政策的时候,给养老机构开点绿灯?” 杜洛伊每到一处,都会这样说。“我的初衷就是照顾一些孤寡老人,没想赚钱,要赚钱,我早就到美国外甥女那儿开诊所了。” 杜洛伊有时想不通,一些保龄泳池齐全如五星级宾馆、会员费十几万的养老院,“是给平民百姓养老?还是只供有钱人玩儿?”

搬迁之争

杜洛伊并非是第一次被土地问题困扰。

2001年,刚刚起步的隆华就因土地问题惹上官司,一打几年。“我们土地报批时一次不能超过10亩,于是分两次报,但之后却说前后两次报批的地没有连在一起,‘中间地带’也就是老人2号院、3号院,因此要被拆掉。”杜洛伊没钱请律师,她找到规划时的总设计图据理力争。

“不了了之”的结果是,2号院、3号院如今仍在。但很多问题却未解。这也成了隆华和所在乡镇暗藏的矛盾隐患——而这,又为杜洛伊冬夜巡逻提供了某种注解。

相比杜洛伊面对的土地问题,2005年成立的嘉德老年公寓搬迁之波,当年曾引起多家媒体关注。2005年,王岩夫妻在高碑店乡半壁店村投资创办了嘉德老年公寓。投资最初计划300万,后来追加到800万。夫妻俩不仅将当时经营的酒楼、服装店全部转手,还将木樨地一套3居室卖掉。

2007年,半壁店村以“欠款违约”为由,试图中止与嘉德的租地合同,这个与村委会签署的合同有效期本是20年。按照当年媒体报道,“停电、停水、砸玻璃,不明身份人的骚扰,不时威胁着这家民办养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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