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灵魂诗意地栖居

时间:2022-03-01 10:36:16

2012,中国的大地上响起了一个炸雷。中国的莫言得奖了,诺贝尔文学奖花落中国。于是,中国兴起了一股莫言热,莫言的作品出现在许许多多的地方。而紧随其后的就是莫言的高密东北乡。事实上山东高密东北乡不仅仅是莫言地理意义上的家乡,更是他几十年来在文学创作道路上一直苦心构筑的文学故乡。他的小说创作几乎从未离开高密,那是独属于他的文学王国。他在这片充满想象力的土地上展开叙事,并向历史纵深挖掘,向广袤的中国乡村延伸。当世人都涌向这诺贝尔奖的又一展现地的时候,身为高中语文教师的笔者,却把更多的目光投向了高中语文教材。课本中并没有莫言的作品,可是却有许许多多像莫言一样把灵魂栖息在某处的大家。

最具代表性的是苏轼与黄州。黄州——苏轼虽非生于斯长于斯,可是在他人生最落魄的时候,命运的推手让他一路踉踉跄跄地扑到黄州这块土地上,从最初的失魂落魄,侥幸逃脱死亡,到在这块土地上直立,纵目远眺,再到成就名垂不朽的伟名,我们在好多诗篇中看到一个个慢镜头:从安稳的生活到命运的急转弯,被甩到黄州的苏轼孤伶伶地寓居于寺院,紧缩的身躯,似深秋经霜的小野花,全无力气,全无希望。可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绝望之后,苏轼发现生活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只要自己把根向土地深处努力伸展,生命就还有希望。于是,苏轼的身体在黄州活了下来。当生活渐渐安顿下来之后,在黄州的赤壁,苏轼完成了他灵魂的安顿。在“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长江边,在“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的比较中,“早生华发”的苏轼只能“一尊还酹江月”。虽然仍有失意,可面对着激情澎湃的山水,我们的诗人迅速有了转变:“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诗人意识到原来自己和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得意与失意也并没有什么分别,“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造物主既然把“我”放到这一块土地上,自然有它的用意,“我”就暂安于此,且吟山水吧。于是,苏轼安栖在黄州这块土地上,黄州成就了苏轼,有了《念奴娇·赤壁怀古》《赤壁赋》,有了《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有了诸多给朋友报平安宽仁心的佳作。黄州栖息了苏轼的身,更栖息了苏轼不安的心,黄州成了他的灵魂栖息家园。

另一个人,我们的诗圣杜甫,与夔州是宿命关系。一生在不停漂泊的杜甫,到达夔州标志着他迈出了出峡东归的重要一步。虽然长安依旧难返,毕竟去蜀意味着踏上了回家的路。对于漂泊流离的人而言,只要路线朝着家乡走,心里便会感到一种温暖。实质上,杜甫虽然归心似箭,但是,也深知战乱未息,归路艰难。“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如何关塞阻,转作潇湘游?”(《去蜀》)为什么要来到夔州?下一站又到哪里?杜甫怀着绝望中的希望,凝望着一泻千里的江水,书写着家国之忧、人生之悲。杜甫笔下的夔州,几乎没有一丝亮色,像一幕始终在下雨的黑白电影,战火的洗礼、疾病的折磨、寄寓他乡的孤独和欲救世乱而苦于衰老不得的郁闷等诸多原因使诗人在夔州时的心态发生变化,进而导致此时的作品呈现出浓重的暮年心态。晚年的诗人随着时光的消逝,剩下的远不只是伤心,“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是大丈夫怀壮志而终生无名,不能驰骋抱负、致君尧舜的失落感,自己不被认可而前路又无知己,晚年的诗人在孤独与憔悴中,依然继续着自己爱国济世的理想。所以,夔州诗作里体现的暮年心态,主要体现在对时空的敏感体味,面对夔地风土人情的孤苦、哀伤,怀古凭吊中深深的忧郁、寂寞。在一定程度上,如果说莫言是有意把山东高密当作自己的灵魂之乡,苏轼是渐渐把黄州当作自己的灵魂之乡,那么杜甫就是在坎坷的现实面前被迫把夔州当作自己身体栖息地、灵魂的暂住地了。

从古到今,命运总是弄人,哪管他是古人还是今人。当时光的机器把一个男人送到二十岁出头的路口时,就来了一个急刹车,“受伤的”史铁生只能带着无奈的心来到离家最近的地坛。按他的话说“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地坛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座落在那儿了,而自从我的祖母年轻时带着我父亲来到北京,就一直住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原来真是这样,命运不总是逼迫,它还另有安排,为史铁生安排了一处地点。“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在绝望的生活中,史铁生几乎是无意识地撞进了这个宿命中的园子,他去过地坛的每一棵树下,差不多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他的车轮印。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他都在这园子里待过。有时候待一会儿就回家,有时候就待到满地都亮起月光。记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他一连几个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为什么要出生。这看似破败的园子其实蕴含了巨大的能量。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其实死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事”。正如他自己所言,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而且,地坛不仅让史铁生思考生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解决了生存还是死亡这一大问题,还成为他时时思索的源头。每当他遭遇了新的磨难或者是有了新的难题,他第一个去处总是地坛,总是从家里跑出来,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依靠着园中的镇静,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这么多年,园子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史铁生的“家”,他就在这园里坐着,有时候是轻松快乐的,有时候是沉郁苦闷的,有时候优哉游哉,有时候恐惶落寞,有时候平静而且自信,有时候软弱而又迷茫。但是,不管是哪种精神状态,我们这些外人实质上是可以得到结论的:园子就是史铁生的家,是他的家园,灵魂栖息的家园。

于是,这个世界上就形成了一对对看似奇怪,实际上又最和谐不过的组合:人与地域,完美的契合。精神与地域的契合。

(黄林 江苏省邳州市官湖高中 22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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