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世者》“喜剧不喜”探析

时间:2022-03-01 03:06:35

《恨世者》“喜剧不喜”探析

【摘 要】《恨世者》问世时不叫座,评论认为缺少明显的喜剧动作;其实剧中诸如阿尔塞斯特等人物个人英雄主义的悲剧色彩,普世生活真相的揭露失消弭了的审美距离感,加之作者恨世情结与社会理想的宣泄,构成了《恨世者》作为喜剧却“不喜”的本质原因。

【关键词】喜剧人物;观众心理;创作心态

莫里哀是法国最著名的剧作家,他所创作的喜剧受到了广大平民阶层的热捧。《恨世者》是他的代表作之一。莫里哀为这部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但结果却并不叫座。当时的评论认为这部戏缺少明显的喜剧动作。但从今天看来,原因并非如此简单,笔者拟从喜剧人物、观众心理与作者创作三个方面探析《恨世者》作为喜剧却“不喜”的原因。

喜剧人物是一部喜剧引人发笑的重要因素,好比《吝啬鬼》中的为金钱疯狂的阿巴公,《可笑的女才子》中虚伪做作的两位小姐。而《恨世者》中的阿尔塞斯特却是一个愤世嫉俗过了头,却又有些幼稚、软弱的贵族青年。他的极端,自负,矛盾,不切实际也许确实有些可笑,但在他身上看到的更多的却是一种悲剧的个人英雄主义色彩。有人评论,阿尔塞斯特就是法国的哈姆雷特。他们都憎恨这个世界上一切虚假与丑恶,并试图用一己之力去改变。哈姆雷特可以向克劳迪斯复仇,阿尔赛斯特却是茫然的向整个社会宣战。然而致命的是他根本无处寻觅斗争的方法,以至于想要用自己官司的失败来证明社会的肮脏腐化。莫里哀喜剧的一大特点在于,充分放大人物身上某一特征,造成一种“失度”的喜剧效果。当作者将人性的小缺点,人们对于某些事物的过份执着无限放大,达到超越常规,超越日常生活经验的程度时,强烈的喜剧感就产生了。例如《吝啬鬼》中放大的是资产阶级对于金钱的贪欲,《可笑的女才子》中放大了贵族对于“风雅”的附庸。但作者在艾尔赛斯特身上放大的却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社会理想与生存态度,失度虽然可笑,但这理想与态度本身却是具有崇高性的。当崇高被放大成为笑点,这背后是怎样的悲凉。许多传统评论认为艾尔赛斯特可笑之处还在于,他虽然自以为看清了社会的虚伪肮脏,并要与之决裂,却爱上了一个“好诽谤”的,虚伪又放浪的色李曼那,还试图用自己纯洁的爱情来改造她。剧中阿尔塞斯特坦言,自己因为色李曼那的美太具有力量而无法自拔。可在我们看来,阿尔塞斯特却是爱上了自己的倒影。色李曼那对于这个社会,对于人身上各种缺陷的洞察,以及内在的自负与他是相似的,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同类,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生活方式。由此看来艾尔赛斯特的爱情也就不是无缘由的,可笑的。而色李曼那这个人物可能更具有丰富的内涵。她也很自负清醒,但更实际,她能够冷眼看穿世态炎凉,也懂得如何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蔑视一切,又与一切共融,似乎带着一种游戏人生的态度。如果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她甚至是个很具现代性的独立女性。即便当她被当众揭穿,遭受巨大生存危机时,依然果断拒绝了同阿尔萨斯特一起隐居的邀约。色李曼那是虚伪的,但作为一个备受追求的年轻的寡妇,要在这样一个社会中生存,她的选择不难理解。莫里哀本人也同样蔑视权贵,但为了剧团能顺利发展,他有时也不得不四处钻营,拉赞助,谋支持。虚伪,有时确实是一种社会人的普遍无奈。

由此看来,这部喜剧在人物方面缺少比较集中的笑点。

《恨世者》讽刺的对象是贵族们虚伪的关系,但同时也通过阿尔塞斯特、色李曼那之口对整个上层社会恶习进行了刻薄的揭露。这类题材已享受到平民阶层的热捧。他们可以一边欣赏台上辛辣的嘲讽,一边观察台下、包厢里那些不由自主将自己与戏中可笑人物对号入座的贵族们的愤然与窘态,从而开怀大笑。但这部戏却没有取得这样的效果。我们不妨从观众的心理出发,做一些大胆的猜测。首先,莫里哀讽刺的虽然是贵族的恶习,但不懂装懂,好嫉妒,装腔作势,自欺欺人这些恶习却具有普世性。当色李曼那句句见血的将自己身边人身上可笑又可悲的缺陷一个个揭了个精光时,台下的许多观众恐怕也是胆战心惊,面红耳赤,恐怕下一句奚落就落到自己头上。喜剧是一种需要距离感,抱着非功利心态欣赏的艺术,一旦涉及自己利害,与剧中人产生共鸣与理解,喜剧感就消失了。即便有人自信人格完美,没有剧中涉及的任何恶习,但剧中呈现的这样一个充斥着虚情假意的社会确是一种悲剧性的现实。虚伪同贪财、无知、做作、自私这些讽刺对象不同。它指向一种群体相处间的消极的情感态度,是具有悲剧性的。观剧后我们更清楚的意识到我们可能都生活在这种消极的情感交流中,那些亲切与赞美大概都是伪造的。这样一种生活真相的揭露的确很难令人开怀。

作者的创作心态对于作品的呈现也有着重大影响。笔者在研究中发现,也许这个恨世者阿尔塞斯特一定程度上就是作者自己。当然,能写出这样一部充满辛辣讽刺作品的作家本身一定是和主人公一样精神自负,带着恨世情结的。莫里哀同阿尔塞斯特一样充满着斗争精神,他无情地嘲笑和揭露一切他所认为丑恶的势力,不管是僧侣、封建贵族还是资产阶级,不过同阿尔塞斯特的消极逃避不同,莫里哀却用自己的喜剧寻求教化与改良的出路。

莫里哀还通过阿尔塞斯特之口喊出了自己对于王权的反抗。剧中阿尔塞斯特曾说“上帝生我的时候并没有赐给我一个可以投合宫内空气的灵魂。离开了朝廷当然不会有它赋予的靠山和光荣的头衔,可是失去了这些利益,当然也不会有要糊涂人的把戏的悲哀:用不着受那一千种凶残的厌恶,用不着赞扬某先生的诗句,用不着阿谀某太太,并且这些神气活现的人的大爷脾气也不必去受。”这很明显是莫里哀自己的心声。莫里哀为了自己戏剧创作的合法性必须寻求王权的支持,而路易十四也乐于利用他的讽刺达到对于资产阶级与贵族之间的制衡。但一旦涉及到切实利益,他马上放弃对莫里哀的庇护。莫里哀在晚年创作里,对专制王朝时有抨击,和国王的关系也日见恶化。而《恨世者》就是莫里哀与王权关系出现决裂的标志。

在个人情感生活方面莫里哀与阿尔塞斯特也有大量相关之处。莫里哀的妻子是他的合作伙伴、挚友,也是前情人玛德隆的“小妹妹”,一说是私生女的阿尔芒徳。小姑娘从小在戏团,在莫里哀的教养下长大,之后成了莫里哀的妻子。这一点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太太学堂》里主人公之间的关系。他们的婚姻并不幸福,阿尔芒德生活奢侈挥霍,行为风流浪荡,这让莫里哀十分痛苦,但他依旧深爱自己的妻子。《恨世者》男女主人公的关系正如莫里哀与阿尔芒德之间的关系一样。这样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阿尔塞斯特总是刻意为色李曼那辩解了。阿尔赛斯特在对上流社会的无限憎恨中企图救出赛里曼娜,但是他失败了,他得到的除了孤独外还有绝望。莫里哀也是一样。莫里哀是一个善于为演员安排角色的人,会寻找演员与角色的相似之处,而他自己就出演了阿尔塞斯特,和《太太学堂》中的阿尔诺尔弗,这也可以算作一个旁证。

《恨世者》这部戏里,有着作者恨世情结与社会理想的宣泄,有着他对于王权的反抗,有着对于自己不幸情感生活的反思与自嘲。我们不禁猜想,作者在创作这部戏的时候,虽然尽力的赋予它喜剧的外壳,却无法改变其内在精神的悲剧色彩,从创作的起始阶段也许就注定了这部戏剧无法作为一部单纯喜剧而成功的命运。

人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作家在作品中融入自己的生活经验并不新奇,但莫里哀却将自己的悲惨生活变成喜剧,彰显一个伟大作家的品质。莫里哀将他全部精力投入戏剧事业中,过度的操劳与时代的压力让他不堪重负,过早离世,但他的喜剧,他身上不屈的战斗热情与伟大人格却是人们永远的精神财富。

作者简介:陆平(1962—),男,江苏南通人,江苏省南通商贸高等职业学校副教授,研究方向:中文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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