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深处的苗民部落

时间:2022-02-28 10:06:02

黔东南大山深处的岜沙苗寨,是一个古老的苗民部落,那里的男人,头蓄发髻,肩扛火枪,身佩腰刀,竹编饰品,与千年前几乎无异……

神秘原始的苗寨

深秋时节,我走进黔东南大山深处,慕名探访这个原始苗族部落。车过从江县城,沿着321国道绕坡而上,仅行驶约7公里,见一横跨公路的、当地旅游部门新建的拱门,上面有岜沙苗寨字样,知道苗寨到了。

山上漫山遍野古树参天,绿色醉人。打远望去,古树丛中依稀可见鳞次栉比的吊脚楼,山寨炊烟缈缈,几声鸡鸣狗吠,几句虽断续但依然迷人的苗歌,让人觉得来到世外桃源。

穿过古树林,来到寨边,坪子里站着三三两两的穿着独特苗装的村民,一中年汉子走过来,笑着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向我们打招呼:“欢迎您们到来!”我们便与他聊了起来。我惊奇,山里人怎能操如此标准的京腔。正疑惑间,一个小伙子夹杂着方言说,这是我们村的滚支书,是这里惟一到过北京并且住了几年的人,他说这话时一脸的自豪。

滚支书叫滚内拉,1973年到北京当兵,一呆就是六年,难怪普通话说得比我们在场的都地道。滚支书介绍,岜沙由五个自然村落组成,共416户,2161口人,住的都是滚、王、粟、吴姓人家。

岜沙苗寨几个自然村分布在几面坡上,全淹没在苍翠的林海之中,连接村与村的是林间一条条高低不平的羊肠小道。苗寨的房子全都是用杉木、松木建成的栏杆式吊脚楼,屋基依山借势而建,挖山动土不多,楼柱长短按地基量裁,做工十分巧妙,虽建在陡坡之上,但也坚固异常。房子都不是很大,也不高,底层堆放杂物、养畜,二层住人。

走进一家木屋,黑黑的,眼睛很久都难以适应过来,屋中是火堂,做饭、平常聊天待客都是围着这火堂,隔壁是家人惟一一间睡房,铺盖就零乱地摊在地上。火堂边放一些粗大的圆木段挖成的凳子,主人热情地招呼我们坐。看旁边的陈设,十分简单,没有一件与现代文明搭边的器具,倒是板壁挂着的砍刀及猎枪尤为显眼,刀把与枪杆油光发亮,可见平常与主人形影不离。在我们看来,这样的物质条件仅仅够维持基本生存。

“嘣!嘣!”这是石臼舂米发出的声音。到楼下看,女主人在舂糯谷。岜沙没有打米机,米都是这样人力舂出来的,一个早晨只能舂几十斤。

让人眼睛一亮的是寨边的禾晾。当地人说的禾晾也就是他们用来晾晒糯谷禾把的架子。苗家人好食糯米,杂交水稻产量高,也普及到各个角落,但这里家家户户都还是坚持种糯稻。秋天到,糯谷熟了,盘山的层层梯田金灿灿的,这是最让苗人神采飞扬的时刻。男女老少都到田里折禾,人手一把锋利的折禾刀,将谷穗及穗下的禾杆割下,再整整齐齐扎成一大把一捆,禾把挑回来后,挂晾在禾晾架上,让谷穗自然风干。通常要晾上一个多月才干透,方能入仓。

每到晾糯禾时节,寨子四周都晒满了金黄的糯谷,颇为壮观。也是这个时节,山寨的摄影师、游客最多了。支书说,这里每户都在寨边有一个晾禾架和一个谷仓,年轻人相亲,首先就去看对方的禾晾,看“库存”多不多,禾把扎得整不整齐,看完,婚事才能订下来。我们问,这糯米都放在寨外,不怕丢失?滚支书拍着胸脯自豪地说,在我们岜沙从没有丢过东西。

最后的火

这真是一处苗族部落文化的“活化石”,男猎女织、刀耕火种的生产生活,使得岜沙有一种原始、粗犷的美,并且处处充满着神秘色彩。

有人曾向我绘声绘色讲述,说岜沙是中国最后一个人不离枪的苗族部落,作为民俗研究者首先就应该去探访这些苗族最后的,说得我心动。到了岜沙,果然见到每一个成年男人都是枪不离身,就是上山劳动、外出做客、吹芦笙都是背着火枪。岜沙男人拿枪姿势是将火枪横扛在肩上,两只手一只抓枪托一只握枪管,双脚叉开,腰间系着铁沙(火枪子弹)夹子、火药袋,别着腰刀,立于风中,头上的髻留出的那束发尖在脑后飘扬,宽大的裤脚在风中舞动,俨然一个古代武士形象。让人弄不明白,都什么年代了,还这般的“战备状态”,难道还有异邦入侵?难道天天有猎可打?还有,全国公安机关大力开展缉枪治暴专项斗争,而这里还人手一杆?我与很多初到岜沙游人一样,都是带着这样的疑问走近岜沙男人的。

后来了解到,岜沙男人枪不离人与其民族传统观念、民族心理有关。古代的苗族是一个苦难的民族,民族的成长历程就是一个战争、迁徙的历程,他们从土地肥沃的中原被迫迁徙到湘、黔、桂、滇、川山区,这支古老的民族就在艰难曲折中繁衍。岜沙苗人就是当中的一支,长期以来,为防异邦入侵,枪一直就不离身,久经磨难的岜沙苗人养成了尚武的民族精神。

如今的火枪用处仅是打猎,还有就是当饰品了,滚支书说。我问山上还有野兽可打吗?也爱打猎的支书叹了口气说,这么多的火枪在月亮山上征剿,哪还有猎物呵,一年到头都难得打下一只野兔。虽无猎可打,但岜沙的男人还是离不开火枪,离不开腰刀,因为佩带这些饰品,能使他们更加“男人”,更加威武,这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枪在手中,就与力量同在,就与勇气同在。

岜沙男人虽尚武,但从不打架,枪口也从不对人,所以他们是全国缉枪运动中惟一一个例外的寨子,是得到有关部门特许的,并且90%以上都有《持枪证》。这也是一件让岜沙男人引以为荣的事情。

男人留发髻,也是让人惊奇。这里成年男人的标准发式:周边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仅留头中间部分,长长的,并挽成一个发髻,苗语称做“后棍”。据说以前有日本游客到此,还认为找到了他们民族的发祥地呢。很多人都想知道这里的男人为什么要留发髻,岜沙人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得遵守。在岜沙,大多男孩子从小就蓄发髻了,进入16岁就得举行“成人礼”仪式。仪式也简单得很,即由寨老和巫师主持,将孩子头顶四周的头发剃掉,将中间的发束打成一个发髻,发尖则飘散在脑后。寨老为孩子剃发时,巫师则在一旁吟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我们那天正好看到寨老在寨子后山上专门举行各种祭祀活动的芦笙坪里为一孩子施行“成人礼”,剃头用的不是我们常见的剃刀,而是割草用的镰刀,这把镰刀虽有缺口,但磨得十分锋利,刀口泛着寒光,想象着如在自己头上挥舞,禁不住有些胆战心惊。孩子是笑嘻嘻的接受剃发,因为他知道,这一剃,就意味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参与大人们的诸如议事、狩猎等男人做的事。只见那寒光闪闪的镰刀在头上“嚓嚓”剃开,动作十分麻利,几下就将头发剃干净了。随后将散落在地上的头发扫到一起,堆上落叶点燃,据说是人的头发不能乱丢,否则人的魂魄就会四处游荡了。寨老说,要留这个髻呵,这是苗人的护身符,有了它就能消灾祛病、逢凶化吉。

生活在树神庇护下的人们

岜沙苗寨所在的山脉叫做“月亮山”,月亮山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植被保存得非常好,古树成林,楠竹成片,山溪欢唱,百鸟齐鸣,展现一派自然生态原始风貌。可谁人想到,森林完好的保存也与岜沙苗人奇特的习俗有关。

岜沙人崇尚天人合一、溶入自然的生命观念。他们生活在山里,与百鸟为伴,以森林为家,热爱自然。他们认为,树是有灵魂的,特别是古树。所以村后古老的风水树,是护佑村寨的神树,逢年过节必将向树神祭拜。在岜沙的村规民约中,自古以来就将严禁乱砍滥伐森林放在第一条。

在从江县街头,常看到挑柴进城卖的岜沙男子,月亮山的柴禾材质好,经烧,价格也就比其它地方略高,但这些卖柴的男子每天仅卖一挑,从不多卖。公路就从村边过,而且离县城很近,如用车拉去卖更为省事,可岜沙人就从没有用车拉柴卖,他们认为用车拉,量太大,超过森林的承受能力,日久,树木就会砍光的。村规里规定,盗伐森林者,罚120斤大米,120斤猪肉,120斤酒,让全寨人吃,还得当众检讨认错。

滚内拉跟我们谈起了很多岜沙苗寨鲜为人知的奇异风俗,其中人与树相互依存的风俗更让人惊奇。

岜沙人的生与死都与树有关。孩子生下来,父亲就必须到山上种一棵树,并在树身上刻一处明显的标记,从那一时起,这棵小树与小生命就连在一起,一起成长,人老后,就砍下这棵树做棺材,又一起相伴入土。葬礼也是在寨外的树林里进行,据说是为了远离死者,好让死者安心地上路。如死者是男子,则将他生前的猎枪也放在他的身边入葬。埯埋后,不做坟堆,不立墓碑,而在坟上栽一棵小树,让生命以另外一种形式又从头开始。岜沙人的生死观是最为自然和朴素的,他们认为生与死只不过是灵魂与肉体交替轮回的过程:生,是灵魂以肉体的形式来到人间;死,则是一种回归,是灵魂又回到先祖那里去了。

遥远的岜沙尤如一个谜,一个让外人永远解不开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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