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皮故事集》片段

时间:2022-02-28 07:47:50

《顽皮故事集》片段

[阿奔的话]

《顽皮故事集》的作者侯文咏,是台湾的医学博士,顶着副教授、主治医师头衔,又是个文笔潇洒风趣的作家。1990年,他的处女作《顽皮故事集》出版,诙谐俏皮而又温情脉脉的文字受到了读者的热烈欢迎,19年来已在台湾重印3D0多次。

这本书记录着一个淘气的小男孩闯下的“大祸”:因为考试成绩太差,还认为自己写得有理,气得老师满学校追打他;用毛笔帮妹妹画美术作业,结果涂成一片黑,却说这是“没有星星的晚上”;被祖母罚坐在地上的小圈圈里,居然想出妙招,可以不超出圈圈到处乱跑……作者以幽默清新的笔触写童年趣事,以顽童眼光看风趣滑稽的多彩世界,孩子的真诚与对大人世界的反叛跃然纸上。作者告诉小孩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且绝不是板着脸说故事――他根本就是和小孩一边儿的。

侯文咏说过,我们长大后会发现,原来自己心中住着一位小男孩,不管我们怎样蜕变,他依然会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活跃、捣蛋。《顽皮故事集》,正是唤醒我们心中那个小男孩的美丽文字。

相信这是一本若干年后也能被你记起的书。不信?读读下面的两个片段吧!

拾鞋记

每次考完试,老师发考卷,总从最高分发起,我们在讲台下马上一阵掌声附和。这些不外是丁心文,100分;张美美,98分;王丽芬,98分……

起先,老师还微笑地把考卷发给每一个人。渐渐分数低于80分,老师开始不耐烦了。考卷愈发愈快,微翘的嘴角慢慢收敛成直线。什么王惠赐,76分;林明琦。74分……分数愈低,老师愈生气。发考卷渐渐变成丢考卷。被喊到名字的人赶紧跑出去捡自己的考卷。到了60分以下,不得了了。考卷一张一张在空中翻飞,每次总是那几个人,在讲台前面一阵乱扑,抓蝴蝶似的。

等发到最后一张考卷,老师停下来了。他睁亮眼睛,装腔作势地说:“哎哟,考这么低,我真希望我没看错――”

全班只剩下我一个人没领到考卷,我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低着头,假装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老师一边摇头,一边像电视上益智节目主持人似的问我:

“猜猜你自己考几分?”

通常我从50分开始往下猜。每猜一个分数,老师便翘起眉毛,发出质问的声音,声音愈来愈大:

“有这么高吗?哼――”

他习惯把“哼”的尾音拖得很长,凭声音大小、强弱,以及尾音的长短,我调整分数,好像猜谜游戏一样。讨价还价过程中,同学不时爆出笑声。老师总是装出很严肃、很生气的样子,但偶尔他也会忍不住笑出来。等分数接近于零,我也几乎猜中了自己的成绩,老师才把考卷丢下来。我如获至宝把考卷捡回来,发现整张考卷到处是红色的叉叉,惨不忍睹。

“像被轰炸机轰过一样。你的考卷这么漂亮,你有什么感想?”老师问。

“下次老师只要把写对的答案打钩就好,这样考卷会比较干净。”我搔搔头,想出了一条妙计。

没想到话一说出来,全班又一阵哄堂大笑。老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老师气得全身发抖,抓住我的肩膀问:

“好,那你说,这一道是非题,‘好学生,早早起,背了书包上学去’,这一题为什么错了呢?”

我有一点害怕,不敢说话。老师更靠近我了,睁大眼睛问:“你倒是说说看啊――”

“礼拜天不用上学去啊――”我只好实话实说。

老师点点头,转身过去,可是我知道他忍不下这口气,一、二、三、四、五、六、七,果然没错,走了七步不到。他转身脱下皮鞋,准备朝我冲过来。我看见老师满脸涨红,眼圈紫黑。只差没从头上冒出白烟来。见苗头不对,我拔腿就跑。说时迟,那时快,穿过走廊。越过操场,回头一看,不得了,老师穿着一只皮鞋,手抓着另一只,奋不顾身,一拐一拐地追打过来。

我敢打赌,靠操场教室所有的班级都停止了上课,教室窗口挤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脑袋,砰砰碰碰,大呼小叫地为我们鼓掌加油。直到后来,老师再也跑不动了,气得一只皮鞋朝我扔过来,从头上飞过去。我们隔着远远的距离站定,老师一喘一喘地看我。

“你不要跑呀――”老师远远指着我,破口大骂。一转身,不得了了。从行政大楼的方向。看见校长带着一群穿西装打领带的督学走过来。

我们迟疑了一会儿,同时都注意到了操场边的升旗台――唯一的遮蔽物,眼看校长与督学们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我们别无选择,顾不了恩怨争执,倏地同时飞奔到升旗台背面躲藏起来,只露出一对眼睛,贼溜溜的。

校长愈走愈近。我们屏住气息,清楚地听见他自夸地告诉督学:“我们学校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我们的环境清洁,可以说是独步全省……”

话还没说完,大家都同时注意到在操场最明显的位置,丢弃了一只又臭又旧的烂皮鞋。校长皱了皱眉头,又拿出手帕来擦汗,一紧张掉到地上了,仍下意识地拾起来擦脸,手帕上沾着泥土。校长的脸愈擦愈脏。

“怎么会这样呢?”督学们睁大眼睛盯那只鞋,校长一脸无辜,一手抓着鞋子,一手捏住鼻子,不甘不愿地朝升旗台旁的垃圾桶走过来。

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我们的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老师像个考试不及格的学生,低着头,涨红了脸。随着校长愈靠近,我们姿势愈压低,脸都快贴到地上去了。

校长在垃圾桶前犹豫了一会儿,总算下定了决心,咣当一声,把鞋子丢到垃圾桶里。

这一声咣当让我觉得好笑,没想到老师也有这样的一天。终于,在校长转身的一刹那,响起了下课钟声。

“当――当――当――”下课的学生都跑过来要看那只鞋子。我不知道老师心里想些什么。本来他还傻傻地对着我笑,如释重负。后来想起鞋子的事,翘起来的嘴角又变回直线。一个刚刚还是顽皮的孩子的人,立刻变成了严肃的老师,板着脸,理都不理人,一拐一拐地走回办公室。

从垃圾桶捡回那只鞋子,我才体会出校长捏着鼻子的苦心。我不得不承认那只鞋子的确很臭。可是,现在我非得把皮鞋送还老师不可。我甚至决定必要的时候撒撒娇也无所谓。我真怕事情愈来愈麻烦。

走过走廊,同学们大呼小叫为我叫好。我还听到掌声,久久不绝。这世界总是这样,我自觉做了一件窝囊十足的事,他们却把我当做英雄。

单车记

我第一次骑脚踏车经验可以说是半哄半骗得来的。因为庄聪明的数学作业抄参考书的答案,我威胁他如果不偷他哥哥的脚踏车借我,我就要去报告老师,

那个下午庄聪明把脚踏车弄到学校操场来的时候,我们足足想了好久。因为脚踏车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另外我们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两个轮子的东西为什么能够滚起来,不倒下去?头一个问题我们很容易解决了,我们可以把脚穿越坐垫伸到前面横杆下方,用一种

很奇怪的姿势一只脚各踩住一个踏板。

可是第二个问题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好了,现在怎么办?”我问。

“骑啊。”庄聪明简单明白地表示。

“我才不要骑,我又不是笨蛋,那会跌倒的。”

“不会,你骑快一点就不会跌倒了。”

“两个轮子为什么不会倒下去?”

“人只有两只脚,也不会跌倒啊。”庄聪明可聪明了。

“那你先骑看看,会不会摔下来?”

“好,可是你先抓住车子,让我爬上去,然后用力推,有速度就不会跌倒了。”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他弄上脚踏车,用力一推,车子动起来了,庄聪明攀在上面,像个快淹死的人挣扎了两下,脚踏车就歪七扭八地栽得四脚朝天。地上扬起了一阵沙。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抓住石头就丢过来,被我闪了过去,

“谁叫你推那么慢?存心要害死我是不是?”庄聪明开始骂人了。

自己笨还要骂人。“好,重新再来一次,这一次绝对快得让你摔死。”

他拍拍身上的泥土,拉起了脚踏车,重新就位。

“预备――冲啊!”我几乎挤尽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往前甩出去。

这次脚踏车可够快了。“啊――”庄聪明大叫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从车上神奇地跳了下来,那脚踏车还一直跑,一直跑在大太阳下神气得不得了,然后在我们惊讶的眼光中,“砰”撞上了墙壁,自己死翘翘了。

庄聪明拾起了一颗石头冲动地回头看我,愈走愈近,我也赶快拾起一颗。

“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这次又是什么问题?”我们彼此靠近,在一定的距离,做出要丢石头的样子。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终于把石头放下来。

“好,现在换你骑,我来推。”狡猾的神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老实说看到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我是又期待又怕受伤害。

“好啦,好啦,等一下一定会让你很好看的,”庄聪明一边说,我一边深呼吸,“预备――冲啊。”

很快我果然跌倒了,而且还跌在草地的外面。庄聪明很严肃地跑过来,帮我拉起脚踏车。正当我觉得很感动时,他关心地问:

“脚踏车有没有怎么样?”

我们的伤痕持续增加,不一会儿我们已经有气无力地坐在草地上了。

“我觉得好像快要会了,可是我已经摔怕了。”庄聪明说。

“我听人家说,学脚踏车就是这样,一直摔,一直摔,忽然有一次就会了。”

“可是我们这样摔,要忽然到什么时候呢?”

“老师说失败为成功之母。”我说。

“那怎么办呢?”

我灵机一动。“这样,我们来猜拳。猜输的人罚骑脚踏车一次。”

说到赌博,好像兴致又高了一点。我们开始猜拳,推来推去,伤痕增加。一会儿猜拳不新鲜了,换成了跑操场一圈。跑输的人罚骑脚踏车一次。这可好玩了,庄聪明摔车,我拍手叫好。我摔车,他欢天喜地地大叫。一会儿,又换成了爬树比赛,然后是跳远,又是比手力。到天快黑的时候。我们不但身上到处酸痛,大包小包,而且衣服破烂,全身脏兮兮的。“砰――”庄聪明又扎扎实实地摔了一下。我正准备拍手大笑时。他却委屈地哭了起来。

“呜……都是你,我现在弄成这个样子怎么回家?我一定会挨打。”

“失败为成功之母啊,庄聪明。”

“都是你害的,我本来好好的,来这里摔了一天,回家又要挨打。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现在去洗手,不管你说什么。我今天都不要再骑了。”

望着他的背影走向水池,我有一点难过。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是我还不死心,我把脚踏车倚在栏杆上,自己一手撑着栏杆,一边爬了上去。

“最后一次了。”我告诉自己。

就在我用力一踩,把脚踏车推出去时,车子竟然动起来了,没有跌下去。

“我忽然会了。”我高叫起来,“我会了!”

庄聪明远远看到,也停止了哭泣。“真的会了。”他欢欣鼓舞地跑过来,追着脚踏车跑,“真的会了。”

我一直绕着操场骑。要不是在车上,我一定高兴得跳起来。

我一边想,庄聪明已经跳上我的后座了。“我们会了!”他大叫,他早忘了他刚才说过的话了。

夕阳愈来愈斜。不久我在暮色中看到我的妹妹走过来。

“妈妈叫你回去吃饭。”

“你看,我们会骑脚踏车了,你要不要上来坐?”庄聪明怂恿她。“很简单,你只要跑过来,用力一跳,我会拉着你。”

“小讨厌”受不了诱惑,一会儿就跑过来,噌地一下跳上后座,让庄聪明接个正着。现在一部脚踏车上一共有三个人,兴高采烈地乱叫乱嚷。

天愈来愈黑。我们的兴奋没有持续很久,不久问题来了。

“哥,我们怎么下来?”

“老实说,我还没有学会。”

“那你们以前怎么下来的?”

“我们用摔的。”

“可是我不要摔。”

“那我们再等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来帮我们。”

现在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没有人走过来。我们还在操场绕圈子。

“小讨厌”终于忍受不了了。她用尖锐无比的嗓音、全部的力气大喊:

“救命――”

(节选部分略有改动。邮购电话:010~68423599。邮购地址:北京市8140信箱。邮编:100081。联系人:陈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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