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衷曲谁知晓?

时间:2022-02-06 06:30:43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荼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常自评之,有七不可解:向以韦布而上拟公侯,今以世家而下同乞丐,如此则贵贱紊矣,不可解一;产不及中人,而欲齐驱金谷,世颇多捷径,而独株守於陵,如此则贫富舛矣,不可解二;以书生而践戎马之场,以将军而翻文章之府,如此则文武错矣,不可解三;上陪玉帝而不谄,下陪悲田院乞儿而不骄,如此则尊卑溷矣,不可解四;弱则唾面而肯自干,强则单骑而能赴敌,如此则宽猛背矣,不可解五;争利夺名,甘居人后,观场游戏,肯让人先,如此则缓急谬矣,不可解六;博弈蛊眩则不知胜负,啜茶尝水,则能辨渑、淄,如此则智愚杂矣,不可解七。有此七不可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故称之以富贵人可,称之以贫亦可;称之以智慧人可,称之以愚蠢人亦可;称之以强项人可,称之以柔弱人亦可;称之以卞急人可,称之以懒散人亦可。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家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初字宗子,人称石公,即字石公。好著书,其所成者,有《石匮书》、《张氏家谱》、《义烈传》、《琅治募》、《明易》、《大易用》、《史阙》、《四书遇》、《梦忆》、《说铃》、《昌谷解》、《快园道古》、《菽沂集》、《西湖梦寻》、《一卷冰雪文》行世。

生于万历丁酉八月二十五日卯时,鲁国相大涤翁之树子也,母日陶宜人。幼多痰疾,养于外大母马太夫人者十年。外太祖云谷公宦两广,藏生牛黄丸盈数簏,自余囡地以至十有六岁,食尽之而厥疾始瘳。六岁时,大父雨若翁携余之武林,遇眉公先生跨一角鹿,为钱塘游客,对大父日:“闻文孙善属对,吾面试之。”指屏上《李白骑鲸图》日:“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余应日:“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眉公大笑起跃日:“那得灵隽若此,吾小友也。”欲进余以千秋之业,岂料余之一事无成也哉?

甲申以后,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恐一旦溘先朝露,与草木同腐,因思古人如王无功、陶靖节、徐文长皆自作墓铭,余亦效颦为之。甫构思,觉人与文俱不佳,辍笔者再。虽然,第言吾之癖错,则亦可传也已。曾营生圹于项王里之鸡头山,友人李研斋题其圹日:“呜呼,有明著述鸿儒陶庵张长公之圹。”伯鸾高士,冢近要离,余故有取于项里也。年跻七十,死与葬,其日月尚不知也,故不书。

铭日:穷石崇,斗金谷。盲卞和,献荆玉。老廉颇,战涿鹿。赝龙门,开史局。馋东坡,饿孤竹。五l大夫,焉能自鬻?空学陶潜,枉希梅福。必也寻三外野人,方晓我之衷曲。

参考译文

我是四川人张岱,陶庵是我的号。我年轻时候是个纨绔子弟,极爱繁荣热闹。喜欢住精美的房子,喜欢美丽的女仆来服侍,喜欢英俊的书童来陪伴,爱穿鲜艳华丽的衣裳,爱吃美食,爱骑骏马,爱赏彩灯,爱看烟花,爱好戏曲,爱好音乐,爱好古董,爱好养花养鸟,另外还嗜好品茶食橘,酷爱品读诗书,忙忙碌碌大半生,全都成了梦幻。五十岁的时候,国破家亡,隐居山中,所剩下的只有破床烂桌、断鼎坏琴,和几套残缺不全的书籍、一块破损的砚台而已。穿的是布衣,吃的是粗粮,还经常没柴没米做饭。想想二十年前,真的就像是两个世界。

我经常自我评定这辈子,有七个问题无法理解:以往人们都是从平民百姓而向上到贵比公侯,如今我却是从世家子弟向下沦落得如同乞丐,如此一来贵与贱就紊乱了,这是无法理解的问题之一;财产比不上中等人家,而想要和石崇那样富有,世上有很多的捷径可走,而我却像陈仲子那样独自隐居山野,如此一来穷和富就悖乱了,这是无法理解的问题之二;用书生来上战场,用将军来做写文章之类的事情,如此一来则使文和武错乱了,这是无法理解的问题之三;往上即使陪伴玉皇大帝也不谄媚讨好,往下即使陪伴救济院的乞丐也不骄横傲慢,如此一来尊与卑就混淆了,这是无法理解的问题之四;软弱时人家哪怕唾沫吐面而让其自然干,强锐之时则可以单抢匹马奔赴敌营,如此一来宽大与威严就相违背了,这是无法理解的问题之五;争名夺利的事,甘愿落在人家后面,看热闹玩游戏,却不肯让别人抢在前面,如此一来和缓与急迫就发生差错了,这是无法理解的问题之六;下棋赌博,不懂得输赢胜负,品茶尝水,却能分别出好坏优劣,如此一来聪明与愚蠢就混杂了,这是无法理解的问题之七。有这七个无法理解的问题,我自己尚且无法理解,哪里还指望人家理解?所以称我是富贵之人也行,称我是贫贱之人也行;称我是聪明人也行,称我是愚蠢人也行;称我是刚强的人也行,称我是柔弱的人也行;称我是性子急的人也行,称我是懒散的人也行。总而言之,学文不成,学武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种庄稼、学种蔬菜都不成,任凭世人称我是败家子,是废物,是顽固不化的人,是蠢秀才,是糊涂虫,是死老鬼也罢了吧。

我起初字宗予,人们称我为石公,也就改字石公了。我喜欢撰写著作,其中所写成的,有《石匮书》《张氏家谱》《义烈传》《琅治募》《明易》《大易用》《史阙》《四书遇》《梦忆》《说铃》《昌谷解》《快园道古》《侯囊十集》《西湖梦寻》《一卷冰雪文》流行于世。

我出生于万历丁酉年(1597年)八月二十五日卯时,是鲁藩王国相大涤公的嫡子,母亲是陶宜人。幼时经常患痰疾,被外祖母马太夫人养育了十年。外曾祖父云谷公在两广做官,收藏有满满几竹箱的生牛黄丸,从我出生直到16岁,把这些牛黄丸吃光了我的痰疾才痊愈。六岁时,祖父雨若公带着我到了杭州,遇到陈眉公先生骑着一只鹿,游览杭州。他对祖父说:“我听说你的孙子擅长诗文对仗,我来当面试一试他。”他指着屏上的《李白骑鲸图》说道:“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我回答道:“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眉公先生大笑,起身跳下来,说道:“哪里能找到像这样聪明隽秀的,当然是我的小友了。”他希望我能成就一番流传后世的事业,哪里料到我竟一事无成呢!

甲申年(1644年)之后,我神志恍惚,既不能寻死,又不能维持生活,白发纷披,仍然在人世间苟全活命。只怕有朝一日溘然长逝,像草木一样腐烂,于是想到古人如王绩、陶潜、徐渭都自己写有墓志铭,我也仿效他们写一篇。可刚想提笔构思,又觉得自己为人与文笔都不好,两次停下笔来。虽然如此,但是只是说一下我的癖好习惯,还是可以记载的。我曾经在项王里的鸡头山营造自己的墓穴,朋友李研斋为这一穴墓题字道:“呜呼,有明著述鸿儒陶庵张长公之圹。”伯鸾(梁鸿)是志行高洁的人,他把墓修在要离的坟墓附近,所以我也仿效他,在项王里选择墓地。我年已七十,去世与下葬的日期还不知道,因此暂不记载。

墓志铭是:“穷人”石崇,金谷园里与人斗富。哭瞎的卞和,楚王面前献荆玉。年老的廉颇,与秦大战于涿鹿。冒牌的司马迁,也来著述史书。馋嘴会吃的是坡,伯夷、叔齐却饿死也不食周粟。五l大夫百里奚,怎能把自己出卖?白学习了陶潜,空仰慕了梅福。一定得寻找三外野人郑思肖那样的隐士,才能理解我难以吐露的情怀。

解析

这是一位绝代的散文家写的一篇精妙的散文佳作,是一位历尽繁华,也阅尽苍凉的文人写的一份独特的个人自传,也是一篇文笔跳宕峭快,内涵丰富复杂因而容易遭人误解的心灵告白。

这篇文章形式上是一篇墓志铭。墓志铭本是一种悼念性的文体,一般由志和铭两部分组成。志多用散文撰写,叙述逝者的姓名、籍贯、生平事略;铭则用韵文概括全篇,主要是对逝者一生的评价。最常见的墓志铭是作者为逝去者也即墓主撰写的,这种墓志铭一般行文刻板,内容不外乎叙述生平,歌功颂德,以致被人戏称为“谀墓”。而当事人生前为自己写的墓志铭则称《自题墓志铭》、《自为墓志铭》或《自撰墓志铭》。这类墓志铭则往往带有更多的个性色彩,行文也较灵活。张岱的这篇文章则将《自为墓志铭》任情而发、张扬个性的功能发挥到了很高的程度,在历代自题墓志铭文中具有独特的风格和思想内容,折射出张岱曲折多难的人生经历和卓然特异的文化人格。

作者虽然也介绍了自己的一些生平及著述,但重点和目的显然并不在此。文章主要内容是回顾总结近七十年来的生平遭际,为自己做一个自我评定。但文章最引入注目也是最值得关注的是作者亦庄亦谐的行文背后的情感态度和心灵脉搏。

首先,我们看到作者沉痛的家国之恨和强烈的民族气节。张岱生于明朝末年一个官宦世家,极爱繁华,也极会享受,锦衣玉食,诗酒风流。岂料“年至五十,国破家亡”,从此隐居山中,专心著述。虽然布衣蔬食,甚至经常还穷困得无米下锅,但这个“纨绔子弟”非常具有民族气节,生活境遇的判若霄壤,虽然让他感慨“真如隔世”,但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山河易色,异族入主。甲申之变,明清易代,是对张岱的一个心灵重创。“甲申以后,悠悠忽忽”,本来是要自杀殉国的,但因为记录明代历史的《石匮书》还没有完成,因而“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参见《陶庵梦忆序》)志节不变,安守贫贱二十年,无怨无悔,强傲不屈。一己之力,无力回天,但故国之思时刻萦绕于怀,誓不降清的气节至死不变。他仿效东汉高士粱鸿,而把自己的坟墓选在项羽曾经避仇的项里山,并请人题上“呜呼,有明著述鸿儒陶庵张长公之圹”的大字,其心可鉴,其情可明。在最后的铭文中又用百里奚的典故,暗含绝不出卖自己效力清廷之意。一个白发老者如此执拗地申明自己忠君爱国之情,表现出一位正统的儒家知识分子的风骨,令人感奋,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悲壮之感。

其次,我们要看到他那自轻自贱中的倔强与自信。在坚守志节上,张岱表现出传统文人的操守。但是在其他一些价值观方面,张岱又似乎表现出了对传统的叛逆与消解,表现出一种困境中的人生矛盾。天翻地覆,前尘往事,恍然如梦,他觉得自己“人与文俱不佳”,可堪记载的只有“吾之癖错”而已,故而文中对自己多是负面的描述。他似乎对自己的声名毫不在乎,毫不顾忌地说自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满是花花公子的陋习癖好:“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毫不隐讳,一气列举,足以让正人君子们目瞪口呆。坦荡的自白之后,又伴以深长的感叹:“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于是有人认为他是在忏悔前生罪过,有人却读出他的自鸣得意,自我赏悦。然则,除此之外他还似乎更刻意渲染自己无用的一面,极尽用词,把自己一生说得一无是处:“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在“忏悔说”者看来,这应该就更是痛惜自责的忏悔之语了。然而,下面这些话又当如何理解?“任世人呼之为败家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看他那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岂不是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的混账话?

这确实是让人颇费思量的问题。历尽沧桑忧患,饱尝冷暖炎凉的张岱何以妄自菲薄,把自己贬斥得一文不值,他真是这么颓废、没有出息吗?其实,一方面我们从他一番自白中,正可看出他兴趣之广,涉猎之丰,才学之渊博,这正是他作为一个多才多艺、颇有建树的文人、学者的渊源之所自。而对于自己的才学,张岱是十分自信的。文中详细描述了幼时祖父带自己游杭州时机巧应对陈继儒考问的故事,这是文中唯一正面直接称述自己的地方。“眉公大笑起跃日:‘那得灵隽若此,吾小友也。’”字里行间,颇有自矜之意。而事实上,张岱的确才华惊人,著述勤奋,除了文中所列举的十五种著作之外,还有诗集、戏曲著作以及百科全书式的《夜航船》-书传世,堪称一位文化巨人。只是才高命蹇,让他苦闷悲愤,郁郁不平。一方面,这种放浪不羁、行止怪异的做派也正是桀骜不驯、崇尚个性、不拘礼俗的晚明文人、名士的共同特点。在李贽、徐溜等为代表的启蒙主义思想影响下,晚明时期个性解放的思潮洪波涌起,张岱深受其浸润。甚至这篇墓志铭就是直接效仿徐渭之作。他守大节而不拘泥,性情放达,个性张扬,率性而为,不管不顾那些拘守礼法的卫道士的笑骂。在这里,我们读到他对自我人格的坚守,对自我价值的肯定。虽遭万千劫难,自我本性没有丝毫改变。他铺排列举、看似矛盾的“七不可解”,实则是对自己倔强地保持真我本色的自我褒扬。对自己的选择,作者是没有怀疑、没有悔意的,要说也只有遗憾,遗憾自己不能那样恣意酣畅地享受生命的乐趣。再一方面,他出于民族气节,隐居避世,似乎毫无抱负,万念俱灰,但文中总隐然跳动着一颗不甘沉沦、积极用世之心。张岱年幼时不但深得长辈厚爱,而且还被寄予厚望,“欲进余以千秋之业”,对此他是很在意的,也深信自己是可以大有一番作为的。因此他并非是一个没有见识没有抱负的人,只是由于时代的黑暗和国运的变迁导致了人生理想的破灭。“岂料余之一事无成也哉?”这实在是伤心人之伤心语啊。现在国破家亡纯粹避世,内心却有所不甘,只是不愿、也不屑为世所用罢了。这种人世和避世、爱世与愤世的矛盾人格,以及个人在时间、现实前的无力、无奈之感,渗透在墓志铭里,就发为自嘲自虐之语、激愤反讽之语、玩世不恭之语。他以一种自我笑谑的方式,来化解和代替这无以克服的生存悲怆和遗憾。

第三,文章还表现出身陷误解与非难中的寂寞与忧愤。张岱的苦闷与悲愤,发而为文的自嘲与反讽,还与他特立独行的言行不为世俗所理解息息相关。五十岁时,国破家亡,他“披发入山”,艰难地隐居山中,坚守志节,然而“故旧见之,如毒药猛兽,愕窒不敢与接”(《陶庵梦忆序》),这是多么令人悲凉啊。然而他矢志不渝,铁骨铮铮,不曾苟且。张岱在其他方面自由放旷,但“在要紧处,从未动摇或矛盾过”(章诒和语)。到写本文时,已近二十年,始终以明朝遗民自居,不肯归顺清朝,以至于事先在墓穴上题上“呜呼,有明著述鸿儒陶庵张长公之圹”。“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忠于前朝,甘守贫贱,然而这种爱国气节却被纷纷归顺新朝、蝇营狗苟的人们视为另类,遭受他们的嘲笑非议,这也许是张岱最感痛心疾首的吧。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寂寞者!其次,他惊世骇俗、率性而行的名士作风,更是早就不为世人所理解、不容于世俗了。那些什么“败家子”“废物”“顽民”“钝秀才”“瞌睡汉”“死老魅”之类的雅号其实不就是拜他们所赐的吗?“行为偏僻性乖张,哪管世人诽谤!”张岱倒也旷达,我行我素,懒得计较,你们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就是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然而旷达中满是寂寞,寂寞中却是执拗。执拗之余,不免忧闷气愤。困顿的生活,艰难的处境,世人的误解非难,精神上的孤独,足以压迫得一个人憋屈难受。总要找机会宣泄,一吐为快的。文章开头两段,我们感到作者似乎就是在恣意地宣泄自己压抑多时的一腔闷气。那一串串的排比,那层现错出的激愤反讽之语,似是一阵狂风暴雨,噼里啪啦,倾泻而出,一股脑地喷吐在那些没有廉耻、阴阳怪气的人们身上。一口恶气吐罢,情绪才平缓下来,叙述其他事情。这个能够唾面自干的“柔弱人”,也做了一回“卞急人”。这是张岱对长期以来笑骂、非难、攻击自己的那些世俗无良之人的一次总的回击,也是写给这个污浊人世的一份宣言书。他不指望就此能获得世人的理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必也寻三外野人,方晓我之衷曲。”知音难觅,他依然怀着深深的孤独,寂寞而又坚毅倔强地行走在荒凉的人世,留给人们一个长长的凛然的身影。

因此,全文将自己的生活情趣、人生感慨、家国之思交融在一起,加之文笔跳荡多变,手法奇崛,感情越发显得丰富复杂。但是,尽管有沉重与喟叹,烦忧与落寞,文章的基调并不低沉灰暗,相反,自始至终有一股勃郁之气奔突其间,一种激越昂扬之情溢于言表,内在冲击力十足,让人深感于张岱那种“不屈于误解的寂寞的生存的伟大”。有研究者指出,《自为墓志铭》是张岱从内心真实情感出发,以自我的情志和个性为文章的内在生命力,以史家实录的精神来写就的。但并不仅仅着眼于一生事迹的实录,更多的是侧重于思想情趣的实录,很多内容都是个性犀利畅快的自述。此论切中肯綮,当为不易之论。

著名女性学者章诒和说:“如生在明清,就只嫁张岱。”这位生前寂寞的才子,以他的才情学识、人格魅力,赢得了后人的喜爱和敬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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