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诗歌力量(七)

回望迷雾

我的影子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我依着墙

它就倾斜着身子

为我在墙缝中

找到一朵花

却把自己隐藏在暗处

不去回避

其实我只是一棵逆向生长的杂草

比如我的影子

总是不肯把阴暗的一面袒露给阳光

夜里，我只能把月光穿在身上

把我的根藏在身后

假装是不小心丢失的一件外衣

在孤独的回望里

为自己撒下一层美丽的迷雾

只想带走它

据说冬天越来越暖

可我还是发现了一只

冻死的麻雀

它躺在雪地上　面朝着天

翅膀收拢着

脚趾蜷缩着

我把它揣在怀里

我知道我不能暖醒它

也不能收藏它

我只是想把它带走

回家的路上遇见好友

我们照常谈笑风生

照常眉飞色舞

好像什么都

不曾发生

停泊在自己的落红里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写到过露珠

它把往事一遍遍放大

仿佛在显露凝重的前生

而最终自己就回到露珠里

并且保持着沉默

剖开露水，自己的影子

便得以重现

我想在影子里

种植一个永不凋零的春天

可我心神不定

我只能关心脱落的叶子

何时才能长回到它原初的样子

花瓣与花瓣间的裂痕

永远不会愈合

我放弃了花蕊的冥想和草芥指示的方向

不紧不慢

停靠在自己的落红里

幻想的蝴蝶

猛然的心悸

惊走了一只猫

它踏过黑白相间的键盘

碎裂之声

让我如梦初醒

梦中的幻象戛然而止

停顿在一扇没有玻璃的窗上

风就肆无忌惮地进进出出

窗帘也开始扭捏作态

漫步在狭小的空间里

让往事安静地浮现在指尖

在猫到达窗台之前

幻想的蝴蝶已经翩然离去

尽享余生

寂寞比孤独更轻盈

独语比倾诉更淡然

梦里的参差

在枫叶的掌纹里安眠

我要住进一个深秋

尽享我橘色的余生

又一场追逐零落如秋

自己选择的路一定是自己要走的

我不得不为自己无数次搭起浮桥

有时优雅，有时惊魂

走在拘谨的日子里

如履薄冰

更多的裂缝在这个冬天里

等待我赴约

疾飞的雁阵牵走了所有希望

我尾随着它飘落的翎羽

企图抵达自己的生活

又一场追逐零落如秋

在满是荆棘的遥望里

我回归于一片鸿毛

记忆凝成蜡烛

把一生描绘在一支蜡烛里

把一个个幻想写在烛火的跳动里

滴滴烛泪

就是我即将远行的理由

我行走了整整一夜

却始终没能与火焰相遇

当我回转身再去寻找那凝固的脚印

我发现天空凌乱

星星的存在已毫无意义

当过往的记忆凝成一截蜡烛

我不忍点燃，握在手里

仿佛就握住了光明

我继续行走

足迹里燃烧的

全是昔日的焰火

从一张白纸里穿过

拾起宣纸上的花瓣

我去寻梦里的梅花

点点殷红从指缝间渗出血水

踏雪寻梅只是一个故事

我出生在北方

连梅树都不肯在此生根

我用蒙霜的鞋子丈量雪与花的距离

丈量屈曲的梅枝到心的距离

红嘴的雪鸟肥胖如冬天

雪中的脚印像严冬里

仅有的一串花苞

从雪地上裁取一张洁白

这个冬天，我只能

从一张白纸里穿过

安睡在洁白里

装饰我的那些藤条依然翠绿

而我摆脱不了这耀眼的纠缠

我更喜欢藤条上的那只麻雀

它不取悦于谁

它不会被绿色缠绕

并且自由自在

我羞于向它转述我与绿叶的对话

羞于描绘那种秋天一到就会逃离的场面

几只蜜蜂各自忙碌着

花已将谢

一切甜蜜都将收场

做一只蛹足够单纯

它被简单地包裹着

一直安睡在自己的洁白里

卵石梦

用意念摆动那条河

当流水丢下了一块块卵石

河岸就再也听不见涛声

石缝间生长的草充满温暖

把一个个寂寞孵化成岸

我在岸边行走，行走在卵石的梦里

在河水退去的时候，我被梦绊倒

跌成一块石头的胎记

跌回到我梦寐以求的前生